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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周祖母的声音响起,她大声呵斥道:“阿蝉,够了,他是你亲哥,人命关天的事你不顾他的死活说这些难听的话……是戳我这个老婆子的心窝子,老周家还指望着他传香火,我不能让他有事,这一回你得听我的,去把银子给你哥拿出来。” 阿蝉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炕上伸着脖子看她的妇人,这还是疼她的祖母吗?油灯微晃,祖母沧桑布满血丝的眼睛怒瞪着她,双手紧攥成拳,如此陌生。就算她气头上口不择言,那些银子是她身子遭罪一针一线辛苦赚回来的,凭什么让别人吃现成的?她这么多年紧抠着连身像样的衣裳都舍不得买,硬省出来的都花在周良身上了,这一回她为的也不过是给祖母治腿,如今倒全成了她的错?她累死累活的到底是图了什么? 豆大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从脸颊上滑落,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凉凉道:“我不会拿,说成什么我都不会拿。有本事去找王婆子要,王秀你嫁来周家成了周家媳妇,是你娘的乖女儿,她难道真眼睁睁看着你男人被打成残废?祖母,我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您的心是向着我的,您能明白我的苦心,如今瞧着是我贪心了。” 周祖母心也跟着抽紧了,她咬牙道:“阿蝉,等你将来到我这个年纪就能明白了,咱们老周家的根不能断,这一难必须得避过去,张员外不是好说的人。你听祖母的拿出来成吗?你要是不拿,钱匣子在……” 阿蝉还未等她说完快步将放在暗墙里的匣子拿出来跑出去,她只知道自己哪怕没了亲人也不能丢了这些血汗钱,她怎么不委屈?没人能真心待她,她该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弯月,朦胧洁白的光打在阿蝉步伐凌乱的脚下,身后传来的焦急呼喊声被风给撕碎,她脸上的泪水变得冰凉,被吹得狠了还有些疼意。 她紧紧地拥着怀里的匣子,冰凉的匣子已经被她的手温给焐热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紧扣着匣子的手指发白,脑海里只想着要远离那个要将她吞噬殆尽的地方。 急促的**,咚咚跳不停的心,还有身后周良追逐的脚步声,让她疯了似的拍打着林家的院门,无力又带着哽咽呼喊着。就算喂了狗也不能让他们抢走,方才她不是没看到周良和王秀眼睛里闪过的得意光芒,也是,连祖母都向着他们了,确实该高兴。 想到这里心上像是被戳了一刀般痛的无法呼吸,就算不是真正的亲人,这十几年的情分总是抹不去的,让她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她依旧是只能受委屈的那一个,祖母何其忍心? 林远南才坐在床边的桌子上抄书,听到急促地拍门声,入耳的声音分明是阿蝉!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是怎么了?他不敢耽搁快步将院门打开,就着凉薄的月光只见她脸上泪意横流,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奔跑而泛红,**声粗重,见到他像是见到了救星,腾出来的一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恨不得要穿透他的骨rou,他没有留意这点疼痛,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嗓音低柔地安抚着:“发生什么事了?” 抬眸看清后面追来的人,凉薄的唇角微抿,目光森森地瞪着周良。上一次阿蝉因为他痛苦的模样还刻印在脑中,没想到还没过多久他再度打阿蝉的主意,这张在银月下更显楚楚可怜的小脸更让他怜惜。 周良手抓着衣摆不耐道:“阿蝉,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商量,难道你连祖母的话都不听了?我这当大哥的再不是人,祖母她心里多记挂你你不知道?不要再外面闹,让外人看了笑话。” 阿蝉快步走到林远南身后,闻言冷哼一声,鼻音厚重透着淡淡的委屈和倔强:“我同他定了亲怎么算的上是外人?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你们死了这条心罢,别妄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银子。我听祖母的话,凡事都为她考虑,可她呢?我不想看到你,周良,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曾经那么掏心掏肺的对你。” 林远南已然听出个大概,他转头柔声说:“时候不早了,回屋里歇着去罢,这里有我。” 阿蝉的心在他的安抚中平静下来,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转身往屋里去。 周良没想到阿蝉竟会毫不犹豫地就同意在别人家中留宿,顿时怒道:“你一个姑娘有家不回,在别的男人家过夜传出了让别人怎么看你?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阿蝉蓦地停驻脚步,瘦弱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冷漠的声音随风飘入另外两人的耳中:“如今我哪还顾得了别人怎么说我?羞耻心?那算什么东西?我被你这个好哥哥拿一辈子去换富贵的时候,你不也是蒙了心,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听不进去吗?你倒不如问问你自己去。” 周良不死心要往院子里闯却被林远南拦住,不管他使多大的力都挣不脱林远南的牵制,没想到看似清瘦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眼看着阿蝉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帘之后,他冷笑道:“林远南,你要是还想当我周家的女婿就把人给我送出来,她还没嫁到你家来,我这个做大哥的就得管着她。” 林远南一抬手将壮实的周良一把推了出去,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周家?我只认阿蝉,别人与我算得上什么?你我若是和气,我不过也随着她称道你一声罢了,如今她都不认你,我又献得哪门子殷勤?你想在这里,尽管自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