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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新媳妇进了门,又能多个人疼惜他,她也能稍稍松一口气。这个儿子心思太重,有时候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看不透他,但愿往后的日子他能自在些,有些事哪怕不能给她这个娘知道也能和媳妇儿说,成天憋在心里哪能成。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事就是他对老爷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这孩子要是惹怒了那些人可怎么好? 林大娘提着菜篮子刚进巷子,只见院门前站着主仆两人,为首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男人赫然是林老夫人最疼爱的二儿子林西荣,多年不见想来日子过得甚是滋润瞧着比以前更胖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该是没什么好事。 下人见三夫人回来了,赶忙提醒二爷道:“三夫人回来了。” 林西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迅速换上热络地笑意,客气道:“弟妹怎么回来得这般晚,近来日子过得可还顺遂?” 林大娘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客气又疏离:“劳二叔记挂,我们母子俩尚能填得饱肚子穿得暖,二叔造访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林西荣尴尬地摸了摸被冻得发红的鼻头,干笑道:“远南什么时候回来?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按理说与弟妹说就成,远南如今也长大成人了,与他好的事还是得让他知道才好。以前咱们俩家多有误会断了往来,我早就想上门来看望你们,可是怕嫂子还不肯原谅我,这几天反复思量咱们上一辈的事可不能累极到孩子,本该亲近友爱的兄弟之间生了嫌隙,这便是咱们做大人的不是了。我听闻远南喜爱字画,便带了文房四宝来,也当是我这做二叔的向他陪礼。” 林大娘听他这话头顿时明白,虽然她不曾指望林家能记着他们,可也不想他们用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来打扰自家的好日子,摇头拒绝道:“远南向来珍视自己的旧物,从不肯轻易换新,怕是要糟蹋了二叔的心意,今儿事多回来怕是很晚了。二叔也看到了我们母子俩日子过得甚是清贫,自知没什么本事能帮什么忙,还望二叔给我们留些颜面莫要用这些话来埋汰我们。” 林西荣赶忙摆手说道:“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真是有好事才来找你们的,不管怎么说同为林家人,我还能不盼着你们好?三弟命不好走得早,我这当哥哥的不管你们,还有谁会管?” 林大娘的心里忍不住划过一道冷意,也不知当初是谁叫嚣着说他们不配做林家人,不顾她的哀求硬是将他们赶了出来。往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远南拉扯大,那时受的苦痛现在想起来觉得像是一把刀划刻在心上涌出汩汩血流。她更是恨自己不能和他撕破脸,胸口积着一股恶气,半句应承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留一抹虚弱的笑。 林西荣原先的忐忑都尽数压了下去,脸上的笑意更深,侧开身子说道:“外面天这么冷,弟妹还是让我进去等侄子归家罢。” 林大娘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一副暴脾气,明里暗里和两个妯娌没少闹矛盾,以前有三弟护着,加之老爷子还健在,一个府里住着也不好闹得太过。细细说道起来,林家的两个媳妇联手都抵不过一个她,谁知道那么不能饶人的三弟妹最后还不是被苦日子磨成这般模样? 林西荣想至此越发得意,好似他踏进这个穷酸院门也是对林远南母子俩的施舍。 书斋掌柜将最近急着要的书列出来交给林远南抄写,银钱也多加了些,谁让林远南的字迹工整苍劲有力深得读书人喜爱,掌柜也乐得很,这年轻后生做事认真话也不多,坐在那里除了歇息时候旁于时间坐得甚是稳当。 林远南领了活正要回家,却听掌柜的唤他,不紧不慢地转身问道:“掌柜的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掌柜捋着胡须笑道:“听闻你定了亲,若是到了日子我可以准你歇两天,不过你可还得回我这里来抄书作画,不能被别家抢了去。”私底下想从他这里挖走林远南的人不在少数,若不是他摸准了这人的脾气,平日里不许人去打扰,事事随着他喜好,只怕这等不喜拘束的人早撂了挑子。 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来来往往不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林远南确实是个极有才情的人,所以他更看重的是林远南的那些画作,思量许久想同他商量将他的画作放在店里卖,若是卖出去了收些许钱当做寄存费,只是天色已晚,掌柜也不好留他太久,只得叹息等明儿再说了。 林远南勾勾嘴角,冲着掌柜的点点头便离开了,走在路上正巧路过方家所在的那条巷子,光秃秃地柳树随着风微摆,他若有所思地拧起眉站了片刻,这才快步回去。他也听说过那条巷子里不安生,先前找不见踪迹的女子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越说越邪乎,让他不得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有个好歹,难过的也不止是一个人。 他知道阿蝉和绣房里的那些姑娘媳妇合不来,上工还是回家总是一个人,如今定了亲,她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若是被那些鸡毛狗碎的东西给盯上他心里也不畅快。书斋可以晚些去,他正好能送她一程,他没有办法解释心里这种陌生的感觉,且就当做他不乐意让自己的银子当了水漂罢。 若是阿蝉知晓他心中是这样想的,心里只怕是一阵难过又有一阵好笑。 第十五章 天已经暗下来,林大娘坐在小凳子上就着油灯收拾手里的鱼,俨然将一边的人忘到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