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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上挂着一个布口袋,纸张卷成筒状躺在里面摆放整齐有序,这半年有不少文人雅士赏识他的才情,到如今也能养家糊口。布口袋洗得泛了白依然干净整洁,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想来是个长情的人。他站姿笔挺,如松一般,散发出淡然如烟的味道。阿蝉想走近,整双腿却沉重如绑了巨石,也许是自己心里也想着保留最后一点颜面,便是再中意此人她也不想做窥探别人私事这等行径,刚好有人不小心冲撞了她,让她快速回神买了糖果子便回家了。 自打那次之后,方家小姐很快便定了亲,听说是城中的富贵人家,而林远南照旧摆摊并未见半点伤怀,任风雨如何肆虐都催不悔他脸上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她就着白水泡了个馍填饱肚子去方家上工,祖母虽然腿疼自己做饭吃倒不成问题,她总是把粗粮和菜准备好再走。方家管中午饭,做得简单却也比在家里吃得好,她时常把少见的装回来给祖母吃,年轻人身子骨硬朗,有个小病小痛挺一挺就过去了,这么多年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没这一口不都活得好好的? 方夫人亲自过来交给阿蝉新活,两个月后方小姐要去城里拜会未来夫家的长辈,挑来挑去没一件合适的,请了镇上最好的裁缝来裁衣,款式老气太过严肃不说选的料子也不合心思,想来想去还是阿蝉的针线活讨喜,还特地给阿蝉指了几个帮忙的丫头,宽慰阿蝉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是方家的下人都知道夫人有多看重这次会面,实在没办法才想到用自家绣娘,这一次也是赌着一口气。 阿蝉要告假的话刚到嘴边被方夫人给堵了回去,她自己倒不觉得有多为难,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出现一整套衣裳,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只是她心里装着最重要的事,好几次想要拒绝,方夫人一听到些苗头就拿好话恭维她,当真是盛情难却。 她并不会因为林远南和方小姐的情愫而生出抵触,毕竟拿人家的工钱很多事情没得挑,她担心家里这两天消停不了,到时候耽误了活便不好了。无奈方夫人执着,她再拒便是不识抬举了,饶是如此她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与方夫人说家中有事需早些归家。 方夫人不做她想便一口应下来,叮嘱了众人两句便带着林嬷嬷离开了,阿蝉再一次让众人刮目相看,以往阴阳怪气不爱理会她的女子都难得的与她说了两句道喜的话。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们这些人虽说在方家只占着巴掌大的地儿但总有人想争个高低,阿蝉曾受过不少人的白眼,也撞到过别的女子在背地里嘲讽她,这会儿仿佛是连天都变了,那些妄图在方夫人跟前露脸的现今也和霜打了的茄子打不起精神了。 这些人当中自然有阿蝉的嫂子王秀,清河镇上用女子做工的地方也无非就那么两处,她是去年才来的,加上平日里和阿蝉不对付,即便是在众人跟前露了回脸,她还是不待见阿蝉,今年正月阿蝉不给她面子在大街上为了半斤rou吵吵嚷嚷,害得她回到娘家挨了好一顿数落,自此她心里更加厌恨阿蝉。老周家的一砖一瓦最后都是她的,阿蝉不过是一个外嫁的女儿端的架子倒是不小,更何况是一家人,她便是拿了那半斤rou又怎得?她也不过是为了在娘家人面前挣得几分脸面罢了。 王家数她年纪小,爹娘把她放在心口上疼,要不是她自己看中了周良,爹娘死活也不会让她嫁过来的。大姐如今嫁得好,每次回娘家下巴都扬得老高,话里话外暗讽娘押错了宝养了个狼心狗肺的。这次她挣回了自己的颜面,周良不也跟着脸上有光?哪知道阿蝉这死妮子让她丢了大脸,爹娘还在屋里坐着,她从外面回来上门就追着她讨rou。正月里谁家不是热热闹闹的,她也不想给爹娘知道就拖着阿蝉去外面说,可倒好,面子里子丢得半点不剩。 方夫人刚走不久,只见一家丁急急地从外面跑进来,眼睛四处看了看,摆手招呼道:“阿蝉,你哥刚来过了说是有事,喊你快点回去。你快着些,今儿小少爷生辰府里忙得很,那儿一堆事等着我去忙。” 阿蝉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周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大好的日子非得要跟着给她添堵,方才讨了方夫人的话,她二话不说离开了。 王秀眼睛里闪现出一道精光,赶忙追出去,若是小姑子成了张家的姨太太,大姐想来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哪个嫁出去的女儿能独善其身,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把日子过好好帮衬着娘家人?阿蝉以后过上好日子,少不了要拉一把周良的,跟门环似的一环扣着一环谁也跑不掉。 阿蝉快步往自家赶,刚到家附近见林远南抱着许多东西,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温声道:“我昨儿个犯了糊涂,也没和你说什么时候来,本想着碰碰运气,却不想刚好遇上。” 阿蝉顿时只觉得头大,这可好全都撞一块去了。 第四章 林远南今儿收拾得甚为整洁体面,身上穿的衣裳显然是新的,绣着翠色竹纹,看起来比以往的料子贵重许多,俊脸上露出温和浅笑,眼波中折射出的光亮让阿蝉焦躁的心很快平静下来,俏脸浮上一抹微红。 “两位有什么话还是进屋去说罢,老婆子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天气。” 阿蝉这才看向林远南身后的金媒婆,低垂着头羞涩不已道:“您快请进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