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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噁心气闷吃不下东西么?”钟荟诧异地望着荣光焕发的司徒姮。 “吃得比原先还多呢,”常山长公主愁容满面,双手握着腰比划了一下:“腰都粗得跟宣德的柱子一般了,也不知生产完还能不能细回来。” 又看了看钟荟的腰:“我还罢了,你可千万要细回来呀。” 钟夫人走在前面,哭笑不得地听着两人一路上的谈话。 到了正院,常山公主对钟荟道:“我去吩咐他们弄点你爱吃的糕饼来,你在此处稍等我一会儿。” 说着向钟夫人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屋子,还体贴地将门阖上。 钟夫人按捺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同女儿独处,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便开始掉眼泪,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我的阿毛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怎么瘦成这样儿……” “阿娘……”钟荟也伏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莫哭莫哭,”钟夫人赶紧拍着女儿的背道,“你有了身孕,哭了伤身。” 钟荟慢慢止住眼泪,平复心绪,这才和母亲说起青州的见闻来,青州被围那段时日的艰险自然是轻轻带过。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钟夫人吩咐下人打了水来,亲自绞了帕子帮女儿把脸揩净。 “我的事……长公主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钟荟想起方才她特意寻借口出去,让他们母女单独在一处说话。 “阿姮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你和阿晏去青州前在家里住了有一阵子,总有些蛛丝马迹,怕是那时候就起疑了,她也一直没去问你阿兄。可我想着既是一家人,她又同你这样亲厚,单单瞒着她实在过意不去,便同她说了。你不会怪阿娘吧?”钟夫人拉着她的手道。 “我怎么会怪您呢,是不该瞒着的,”钟荟想了想道,“也是顾忌着她那层身份……” “阿姮待人至诚,难得是有赤子之心,你阿兄能娶到她是福分,”钟夫人叹道,“生在司徒家可惜了。” 想了想又埋怨道:“对了,你阿兄怎么这会儿还没到!阿妹回来也不知走快些!”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下人进来禀报大郎来了。 钟夫人还真冤枉了他,钟蔚这样多走一步路都嫌麻烦的人,一听到meimei回来的消息便屈尊纡贵地出了院子,半道上冷得直哆嗦,这才发觉竟然忘了披裘衣便冲了出来,赶紧遣了僮仆回去拿,一来一回这才耽搁了。 按照钟荟如今明面上的身份,钟蔚说起来还是个外男,在外头要见meimei一面不容易,话不能说一句,连多看一眼都是失礼,只有在自家院子里关起门来,兄妹俩才能叙一叙旧。 钟蔚眼眶也微微发红,惟恐叫阿娘和meimei看出来到妻子跟前去说嘴,瓮声瓮气地打趣meimei:“青州水土不好么?去了一趟变得这样丑!” 刚巧这时候常山长公主进屋来,笑着嗔道:“我都不嫌你生得丑,你倒嫌起二…… 十一娘……啊呀!我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好了!” 钟荟瞒了她这么多年,难免有些惭愧:“怎么顺口怎么称呼便是了……你别怪我一直隐瞒才好……” “这有什么,谁会把这样的事儿挂在嘴上啊,”常山长公主大方地挥挥手,旋即叹了口气,“唉……可惜了,本来想同你和卫十一郎结个儿女亲家,如今这样只好作罢了……我说姑表亲有什么,偏你阿兄觉着别扭……” “说不定是一对表兄弟或者表姊妹呢。”钟夫人安慰她道。 钟荟和兄嫂叙了会儿话,起身道:“我去看看阿翁,先失陪一会儿。” “赶紧去吧,”钟蔚急忙道,“阿翁念了你好一阵了。” *** 一年没见,钟熹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已经有些佝偻,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钟熹见了她红了眼眶,一边点头,口中反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翁和你阿耶没用……” “阿翁您说什么呢!”钟荟心里难过,“您这么说让孙女情何以堪……” 钟熹摆摆手继续道:“你和阿晏困在临淄城里命悬一线,我们在洛京却无计可施……阿翁真怕……真怕……” “阿翁,孙女从今以后留在洛京哪儿也不去了。”钟荟的自责无以复加。 “你姜家阿婆好些了么?”钟熹摇摇头道,“待此间事了,你还是赶紧回青州去,你阿兄前阵子犯了点过错,已经引咎辞官,这回让他和长公主同你一起去。” 钟荟悚然一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么?” “你莫怕,也许只是阿翁想多了,”钟熹笑了笑,安慰孙女,“人年纪大了可不就爱杞人忧天么。” “西北不是已经稳住了么?” “这些年西北鲜卑各部幸亏有你姜家二叔才镇得住,他下落不明,如今领西北军镇守武威的安西将军赵良是个无能之辈,这回凭着兵多粮广勉强将羌胡打退,一旦他们卷土重来,武威失守恐怕在旦夕之间。”钟熹抚了抚额头,一脸疲惫地道。 “朝中就没有旁的将领可用么?”钟荟皱着眉头思忖。 “有,裴家五郎有以一敌百之能,又善排兵布阵,是仅次于姜二郎的良将。”钟熹道。 “是良将却非忠臣,”钟荟一听裴字便知,哪怕胡人杀到宫城底下,司徒钧也不敢动用这把要命的良工,到时候率先遭殃的恐怕不是胡人,而是他这个九五至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