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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她此番前来是找卫阿晏寻仇的,当然要逮他个措手不及。 这不合规矩,阿寺面露难色,不过旋即就释然了,虱多不怕痒,最重的已经犯了,这些细枝末节还讲究什么!殷勤地请夫人先行,提醒她小心脚下,又大着胆子问了些阿枣的事,走到卫琇的帅帐前已经俨然是夫人的狗腿。 守在帐外的两名侍卫是阿寺亲自训出来的,见了他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前来。 阿寺在两人肩头各拍了几下,问道:“郎君在里面吗?” 鼻梁上长麻子的瘦高个道:“忙活到现在,刚进去歇息呢。” 钟荟本来一腔怒火,听了这句话心像泡在酸水里,呲啦一声,什么火都灭了。 瘦高个这时才注意到阿寺身后有人,诧异地打量钟荟:“这位小娘子是......” 话没说完后脑勺上便重重挨了一掌。 “什么小娘子!这是夫人!还看!仔细我挖了你的狗眼!还不快行礼!”阿寺在钟荟面前大气不敢出一个,骂起下属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钟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对那两名诚惶诚恐的侍卫道:“免礼。” 又转头对阿寺道:“我进去看看郎君。” 阿寺连忙帮她掀开帐门。 钟荟一走进帐中便看见卫琇合衣趴在案上,解下的铠甲和佩剑搁在一旁的席簟上。 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走过去盖在卫琇身上,然后轻轻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背上,感觉他的体温。 他还全须全尾的就好,她什么气都消了。 第176章 苦守 卫琇睡眠浅, 立即就察觉了异样,熟悉的怀抱, 魂牵梦萦的馨香,他以为自己在梦里,不敢动弹,怕把梦里的阿毛吓跑, 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唤:“阿毛。” 还有不出一个时辰大军就要向临淄城进发, 卫琇只有这点时间可以阖会儿眼。钟荟怕吵醒他, 在他背上贴了一会儿便赶紧放开。 卫琇觉得后背一空,心往下一落, 反倒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先看到油灯的火光,朦朦胧胧的, 怔了片刻,想到自己身在营帐中, 不知此时阿毛出城了不曾, 他早想把她送走,只是生怕打草惊蛇才拖到了今夜——也有难以启齿的私心,这次的关隘能不能过去他实在没把握, 万一城破,他和钟荟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自然是能多看她一眼都好。 钟荟默不作声地站在油灯找不到的阴影里, 看着卫琇呆愣愣的模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想起他竟然企图药倒自己送出城去,怨气又高涨起来。 “阿晏——”钟荟双臂抱在胸前,甜甜地唤了一声。 卫琇整个人一僵,百般滋味刹那间同时涌上心头,终是狂喜压倒了一切,像海浪一样劈头盖脸迎面打来,让他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他慌乱地站起身,腿脚酸麻也顾不得了,跌跌撞撞地蹒跚到她跟前,一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像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胸膛里去,嵌回他空了一块的心里去——没见她的时候他还能自欺欺人,到这时还怎么骗自己? 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她,哪怕是死,他也要她和自己死在一起。 “卫阿晏,你胆子肥了是不是?”钟荟气还未消,在他身上胡乱啃了一口。 卫琇吃痛,胳膊不自觉地松了松,随即更紧地箍住她,梦呓一样低低唤她:“阿毛,阿毛啊……” 钟荟一愣,眼眶里蓄了泪:“你别这么叫我,一听你这么叫我就怕。”像要分别一样。 卫琇缓缓把她松开,看着她的眼睛,伸出手指把她散在脸侧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艰难又坚定地道:“我派人送你出城。” 钟荟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大家闺秀,第一次想打人,狠狠瞪着他,仿佛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阿毛……”卫琇伸手捋她后脑勺,仿佛这样就能把她毛顺过来似的,钟荟执拗地把他的手甩开。 卫琇不敢再去碰她,只好垂着手:“听我说,你先回京,等解了临淄之围我立即叫人接你回来。” “哼!你当我三岁孩童呐,”钟荟梗着脖子道,“总之我不走,赖定你了。你老实告诉我,眼下情形有多坏?” 卫琇迟疑了一会儿道:“方才探马来报,司徒徵的人马已经到了济水。” 见他终于肯好好说话,钟荟的拧起的眉头才略微舒展:“有多少兵马?” 卫琇暗忖着要不要如实告诉他,钟荟二话不说上来拧他胳膊:“又在想着怎么糊弄我是不是?” 卫琇苦笑了一下,钟荟这识人的本事大约是随了她阿耶阿翁,等闲骗不了她,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大约六七万。” “啧,他这回真是下了血本,”钟荟摸了摸下颌,“临淄城虽然说不上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但也算高壁坚垒,青徐两州的州郡兵加起来大约七八千,如果能从齐国借一万兵马,未必守不住。” 卫琇握着她的肩头道,“你还有耶娘、阿翁、姜老太太,他们还在京城等你回去……” “那你呢?”钟荟忿忿地拧他胳膊,没拧动,转而掐他手臂内侧,“你把我送走就无牵无挂了是吧?偏不让你得逞,我哪里也不去,你要是怕我死就别输!” 咬着嘴唇犟着脑袋,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巨大的委屈涌出来,终于憋不住了,哇地一声埋头在他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