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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琇见她慌乱中鞋都没顾上穿,只着一双绣着兰花的足衣站在冰凉的地面上,也未披狐裘,忙道:“赶紧睡下吧,莫染上风寒。” 钟荟想到她方才躺的地方和狐裘上都被蛇爬过便不情愿躺回去,好在卫琇十分善解人意地道,“我和你换个地方吧。”说着解下自己的鹤氅递给她:“若不嫌弃可以盖我的衣裳。” 钟荟道了谢躺下来,又问道:“这么冷的天为何会有蛇?” 卫琇想了想道:“大约巢xue在附近,许是我们这几日生火将地气熏暖了,故而违时出洞的。” 他这么一说钟荟又毛骨悚然起来,颤声道:“巢xue?难不成还不止一条?” “莫担心,一个洞中只有一条蛇。”卫琇随口胡诌哄她。 钟荟又不是真的孩童,哪有那么容易轻信:“这却是于理不合,你定是在哄骗我,即便是真,你如何知道附近只有一个蛇洞?” 这话问得缜密,卫琇无言以对了,只好道:“你放心睡吧,我在一旁守着。” “那怎么行!”钟荟立即道。 让卫琇整夜守着自己着实过意不去,可一想到暗处潜伏着一窝居心险恶的蛇,她又不敢放卫琇去屋子对角睡,左右为难了半晌,终于还是厚着脸皮道:“不然你把铺盖挪近一些吧。” 卫琇哭笑不得地将她的狐裘和下面垫的茅草拖到屋子中央,离她所在的墙角约六七尺,钟荟尴尬地红着脸道:“劳驾再近些......”卫琇又往她那儿一两尺,拿眼神问她。钟荟忝着脸道:“再稍稍近一些......”卫琇只好再往她那儿靠了靠,如是反复了几回,两人相距约莫三尺,钟荟也不好意思再叫他靠近了,翻了个身蜷起腿,面朝里侧躺好,把身上盖的氅衣裹裹紧,轻轻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便沉了起来。 卫琇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鼻端萦绕着一缕淡淡的香气,带点甜,不似他所熟知的任何香药,疑惑地思索了半晌,突然意识到姜二娘在山野中待了那么多日,什么薰香都该散没了。 钟荟担忧阿杏,半夜里又受了惊吹了风,上回病了一场本就没调养好,到了黎明时分只觉喉咙燥热干疼,浑身的骨头缝又酸又胀,手脚冰凉,后背发寒,心里便有不祥的预感。 卫琇叫她翻身的响动惊醒,睁开眼借着火光一看,只见姜二娘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心里一惊,道声得罪,用手背蜻蜓点水似地贴了贴她额头,只觉烫得吓人。 钟荟吃力地睁开眼,清了清干涩的喉咙道:“阿杏回来了么?天亮了?咱们该去林子里了......”说着便要起身。 卫琇情急之下按住她肩头:“你病了,今日就在此处好好歇息,哪儿也不去,我替你煎药。”好在阿枣做事周全,将她的风寒药也装了几贴在包袱里。 “可是万一叫人发现如何是好......”钟荟有气无力地道。 半晌无人应答,钟荟一看,卫琇已经提着陶锅出去打水了。 两人流年不利,背字走得很彻底,说万一就来一万,约莫正午时分,卫琇把药煎好了,去附近的林子里采野菌,钟荟刚喝完药,碗还没来得及搁下来,只听门扉一阵响动,她以为是卫琇回来了,一抬头却发现推门而入的是个背着竹篓的白发老翁,看样貌约有六七十岁,他身形矮小,背有些佝偻,穿着身脏得看不清颜色的粗布衣裳,见到钟荟一愣,随即咧嘴笑起来。 钟荟心中警觉,暗暗将卫琇留给她防身的短匕攒在手里,那人眼睛往她脸上瞟了瞟,又往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两张铺盖上停了一会儿,突然咧嘴笑道:“小娘子莫怕,老头不是坏人,”一手往北面指了指,“我是山那头村子里的郎中,这是我盖的屋子。” 说着将背篓放下来,掏了一把杂草似的东西给她瞧:“喏,不骗你。还没吃过饭罢?你等着,老头回村子里去给你拿些蒸饼,你莫走开啊。” 钟荟心不断往下沉,却甜甜一笑,故意娇声娇气地道:“谢谢阿翁,我在这儿等着阿翁,哪儿也不去。” 那人眼中精光闪闪,虽极力掩饰还是抑制不住流露出惊喜,临走似是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地叮嘱道:“小娘子莫要乱跑啊!” 那人离去不久,卫琇抱着堆野菜回来了。钟荟把方才的事三言两语告诉了他:“他不问我是谁,也不问我从何而来,却迫不及待地取信于我,几次三番叮嘱我在此处等他回来,恐怕......” 卫琇脸色越来越凝重:“恐怕他知道你是谁,又发觉屋子里不止一个床铺,想回去通风报信,找人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越想越后怕,还好是个年迈力衰的老翁,若是壮年人,说不定已经直接将姜二娘掳走了。 第86章 还有一句话卫琇并未说出口,阿杏不知所踪,第二日便有不速之客前来,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说到底阿杏还是个没经过事的孩子,若是露出马脚叫人看出端倪扣住了逼问,将他们的行踪和盘托出也不足为奇,说起来奴婢的命都是主人的,可平日里的忠心是一回事,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能够舍身为主的又有几个? 这道理钟荟也懂,只是心里不太好受,更难受的是因此还连累了卫十一郎。 “终究只是我们的臆测罢了,”卫琇安慰她道,“也许情势没那么坏。” “我们的行踪已叫人发现,以防万一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钟荟摇摇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