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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苍老的面容,原来这样的一位高寿老人也有遗憾的事。我缓缓起身,寻思着怎么引婆子乐呵:“婆婆,我唱戏给您听可好?” 她抬眼看向我: “小丫头会唱戏?” 我点了点头,她笑了: “好,唱来我听听。” 老人家听戏不过都是图个热闹,我心头忽然想起一出麻姑献寿。于是后退两步,便唱与她听。 最后的那句: “那里端坐个老寿星…” 苏麻喇姑看我指着她,便乐呵呵的笑了。听我唱完,招手让我过去坐下,又开始向我讲述她年轻时的事:“孝庄文皇后也爱听戏,她最爱听西厢记了。那时候,宫里养了一帮戏班子,我经常带着万岁爷,陪着她听戏。可万岁爷小啊,怎么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一个劲儿的闹着要出去。于是,孝庄文皇后就让我领着他出去玩儿。万岁爷就像脱了缰绳的马,到处乱跑。长廊里,花园里,他跑啊跑啊,我就跟在后头追着,一边提醒他当心点儿,一边提着袍子又怕自己摔着…” 苏麻喇姑说完,嘴角还挂着笑意,久久不散。我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听得迷了。细看到,她耳上戴着的耳环是上好的翠玉,上端是精巧的蜜蜂形状,两翅还有十分精小的珍珠,中间是红色的碧玺。苏麻喇姑说这对耳环是孝庄文皇后赏的,用来犒劳她的忠心。既是主子赏的,便天天戴着,以示敬重。 那次之后,便没再见婆子出来。也是到了炎炎夏季,唯有清晨和傍晚才可以出来溜达一会,要是正午出来,准被热个半死。 正值酷暑,池子里的荷花密密匝匝的盛开,外头树上的知了也叫个没完。主子小憩的时候,最怕这些小东西扰了清静。经常能见到宫女不顾天气炎热,顶着大太阳赶知了。 我把刚采摘的几朵荷花,回去放在了一个宽口瓶里,又装了些水,荷花浮在水面,这样赏着,就像开在池子里一般,总归合了它的用途。 傍晚时分,没了正午那般的灼热感。我穿了件绿纱衣,纹样是含苞怒放的荷花。本是拿着诗经到树底下乘凉,刚靠着树坐下,便发现地上有个知了幼虫的洞。不禁想起小时候,每到夏天来临,师兄就带着我去捕知了,也见惯了这种幼虫洞。我一时来了兴致,蹲下将洞口上面的一块软泥拿掉,果然看到了一只幼虫正要爬出来,又突然后退缩了回去,我又将软泥盖了上去。 “这是在看什么呢?” 旁边冷不丁的传来一句男子声音,我抬头,原来是太子,正悠闲的盯着我的举动。 “哟,太子爷。” 我忙站起来朝他行礼,他抬了一下手,示意我起来。 “奴才在看知了。” 太子不以为然的看着我: “你当本太子没见过知了吗?这东西每到三伏天儿便叫个不停,又怎么会钻进泥土里去?” 我捂嘴一笑,他到底不是民间长大的,定是没见过幼虫。看着眼前的太子,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说道:“太子爷敢跟奴才打赌吗?如果这知了真的在泥土里,就答应奴才一件事。” “若是这里头没有,本太子可饶不了你!” 太子用手指了指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我神秘一笑,示意他蹲下。太子将信将疑的蹲在我旁边,看着我将小洞口上的一块凸起的软泥拿掉,随即就发现从里面退出来一只幼虫。 太子吃惊的看着被放在我手掌中的知了幼虫,说不出话来。 我问: “您瞧瞧,像知了吗?” 他凑近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 “这也不是知了呀…” “树上会叫的知了总不能出来就这么大吧,这可是幼虫。它会自己从地上的洞里钻出来,然后爬到树上,退了壳,不就成了知了?” 我这么一解释,他总算“哦”了一声,然后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太子爷闲来无事的时候,到梨园听戏去。” “就这个?” 我“嗯”了一声,他若是去了梨园,准能治好师姐的相思病。 太子手背在身后,缓缓说了一句: “赖皮!” 随后便扬长而去,我冲着他的背影抬高声音又是一句:“太子爷一言九鼎,可不能耍赖啊!” 心中料他会去的,堂堂大清太子爷,总不能失信给了一个戏子。他走后,我拿起诗经也往回走。一边读着诗词,一边拿着团扇慢悠悠的扇风。这团扇两面绷的湖色素绢,上绣花鸟画,扇柄用的棕竹。我还有一个团扇,上面绣的是梨花。不过不敢用,总怕触景伤情,想起梨园。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读到这句,便合上了诗经。想来师姐的单相思也近十年,原来世间真的有惊鸿一瞥,只一眼,便定了终身。 三天后,太子真的去了梨园。赶在大清早天不热的时候,下了马车,随从敲响了门。师兄开门的时候,心里着实一惊,嘴上忙说着:“哟,太子爷来了,您快里面请上座。” 太子还是头一次去梨园听戏,他边朝里走边打量着,身后的随从跟着一刻不停的扇着扇子。师兄引了他到上座,拿出戏单让他选。太子草草翻看了下,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戏,演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