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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贱名纳兰长安。” 我盈盈一笑,站出来向他请了个安。 “你就是梨园的那个新角儿?” “正是。” “原来你落了妆长这样……” “什么样子呀?” 胤禟轻轻转着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那枚极通透的玉扳指,上下打量着我一番后,没有回我的话便径自走了…… 我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追了上去,跟在后头找着话碴:“九爷爱看戏吗?” 他转身,眼里带着几丝惊诧,随后淡淡的回了句:“不爱看。” “听说爷平时很忙,唯有严冬之时,最喜到酒馆子闲坐。我倒认为,闲来无事听一出戏,还是大有益处的。如果爷肯赏脸,到梨园一坐,总比喝酒伤身的好。” 我说完便仰着脸冲他笑,胤禟神情微怔,没料到我会不依不饶,更没想到一个戏子居然去打听自己的踪迹。不过他似是很急着走,只含糊的回道:“再说吧。” 见其欲走,我灵思一动,顺着他的话故意设了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胤禟终于被逗笑了,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你这丫头,有点意思。” 我思索着这话是何意,难不成只有我一个不知好歹的,敢这么跟他说话。想到这里,不禁抿嘴笑。再一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颤,终是抵受不住,描向了别处。 他走后我才后知后觉,一个女儿家的,竟不知害臊了。不过我也不是阁楼小姐,倒是个散养的,除了识得几个字,含蓄不含蓄的却没想过。 第5章 侯门一入深似海 进宫两宿,基本是闲着。看戏抽签,皇上先是点了墙头马上,演完换了一折,又是游园惊梦。这么看来,我的那一支似是凑数的。 于是拿了本诗经,找了处亭子坐着细读起来。师傅让我没事多学学师姐读女训,也能知道一些女孩子家的分寸修养。我却总爱唱反调,只读四书五经。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看到这一句,不禁读出声来。能遇良人是每个姑娘的心头愿,又哪个不盼着八抬大轿前来迎娶的,是合自己心意的人。第一次翻看诗经的时候,是十岁那年,看到这样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当时只知读出来,却不知其意,免不了囫囵吞枣。拿着书去问师兄,他一看,哈哈大笑道:“你才多大呀,就想着嫁人啦?” 一晃也是到了最好的年岁,有时会期盼着自己穿上红嫁衣的样子,他走过来挑起红盖头,那该是凝结在心头的人…… “哎哟喂,长安姑娘可让老奴一顿好找,原是跑这儿来了。” 我闻声侧头,见一太监正加速脚步往我的方向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这架势,莫非是有什么打紧的事?欲要起身,那太监又急的开话了:“赶紧去准备,万岁爷点了你的戏!” 我一听,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忙起身措手不及的朝着戏楼跑去。到了门前,幸好台上还在演着,来不及喘口气,又慌得去着妆。 待一切准备妥当,台上的人已经退出来。我心中默念苍天保佑,面对九五之尊,万万不能失了态。上了台往对面望去,满座齐刷刷的目光。虽说是头一次到宫里演出,不过这种场面也是惯了,戏总归唱给人听的,也甭管听戏的人是谁了。余光瞥见皇子们都在场,那胤禟必然也是在的。只才唱了两句,便与他的目光撞上了。我心里顿时乱了套,才迈步向前走,却不合时宜的被衣裙绊倒,摔了个大马趴。 十爷见此,刚想笑出声,又意识到不对,硬是憋了回去。在我摔倒的那一刻,全场瞬间安静。只见皇上面色忽的一沉,语气明显的嫌弃:“大过年的,就找了这么一个三脚猫来。” 师傅大惊失色,忙跑过去跪下,揽着责任:“皇上开恩,她年纪尚小,失了规矩是奴才没教管好,这责任应奴才担着。” 师兄师姐也并排跪下,低着头伏在地上。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又见师傅浑身颤抖不已,一个劲的替我求饶,心里却又冒出一丝怒意。如果连不小心摔了一跤也要治罪的话,那这里可真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囚牢。高高在上又怎样,凡事都有个理。我爬起来走过去,在师傅边上跪着,嘴上却倔强的说着:“既是奴才犯了错,就该由奴才一人担着,与别人没有干系。”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敢去冲撞龙颜的人,再没有第二个了。 “犯了错还一副有理的样子,你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万岁爷的不怒自威,旁人已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师姐拽了拽我的衣袖,暗示着别再逞强。我也只能默不作声,听候发落。 “怎么不说话了!” 见我低头不语,对方忽然声色俱厉。 我心里一个激灵,面对天子威严,说错话是大不敬,不说话又会激怒这九五之尊,反正横竖都是错的,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只有暴君才让人感到害怕,明君从来都是赏罚分明。” 此话一出,便将师傅吓得手脚发软了。摊上我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徒儿,任谁都没辙。 “好一个赏罚分明,那朕该怎么罚你呢!” 万岁爷终于抓住这句话的把柄,我不禁暗暗自责,蠢货,这是自个儿挖了一个坑往里跳呀。今儿怕是得吃一顿板子了,二十大板又或是三十大板,这身子骨若真能承受得住,除非是有金刚护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