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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笙惶然转顾李锡琮,却见他也是一脸疑惑,犹自不解的看向薛淇。过了一刻,薛淇方才幽幽一笑,低声道,“阿笙,那个命格之言并非杜撰,确是真的。只是此事只有我和当日亲近之人知晓,连带太后,你父亲和你祖母也不过一知半解,并未亲耳聆听。” 她低低的笑了出来,仿佛因想到多年以前的事而沉思不已,其后缓缓道,“所以我才给你起了隐娘这个小字,无非是想要你能大隐隐于市,并不会真正和那个位子有瓜葛。如今看来,当真是人算不及天算了。” 周元笙呆立半晌,竟觉自己无一言以对,思绪愈发沉重,直到感知手上汩汩温暖的力量,方才霍然醒神。她不必去探看身畔之人的目光,她猜想得出,那目光定然会是和煦而坦荡的。至少他在知悉这命数真伪前,业已将一颗心交付了与她,那是无关其他,真真切切的交付。 此时夕阳已垂,窗棂上洒满落日余晖,隐隐可透出远处的层层山峦形状,周元笙望向那一团行将隐没的金光,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反复的只想到一句话,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第83章 心凉似水 才过了端午,京师金陵便开始溽热起来。皇后寝宫中置着一尊冰鉴,冒着凉丝丝的白烟,只是隔着卧榻较远,殿内温度一时也未降下许多。 皇后周仲莹却丝毫不觉得热,放下手中宫扇,吩咐宫人,道,“别叫福哥儿乱跑,再让凉气吹着就不好了。” 宫人们连忙拦着正自乐颠颠冲着冰鉴跑去的孩童,那孩童小小的身量,配着一张白嫩如玉的小圆脸,头顶上扎着一个小髻,跑起来一摇三晃的,活脱脱像是个会动的四喜娃娃——正是奉旨上京,目下养在深宫中的宁王长子,洛川郡王李润梁。 宫人将那孩童一把抱起,送至皇后面前。他尚且还在学语,许多话仍是说不太清,唯有伯母二字却是唤得极为清晰。此刻便口中叫着伯母,一面张开双臂扑向皇后怀中。 周仲莹只觉得一个温暖的小身体依偎在自己胸口,心里顿时滋生出无限怜爱,搂住他便再也舍不得松手。 众人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般场景可谓其乐融融。有宫人捧出新下来的红樱桃请皇后与洛川郡王用,那樱桃盛在白玛瑙碗里,红的鲜亮,白的凝脂,煞是好看。 孩童还未学会礼让尊长,伸出手来就要去抓樱桃。周仲莹笑着拈起一颗,放在他手中,含笑道,“福哥儿喜欢这颜色,看来是个好热闹的性子。” 孩童也不知听懂这话没有,抓过樱桃含在嘴里,因着甜丝丝的味道,便即露出笑眯眯的模样。他一笑起来,只一对弯弯的眼睛就格外讨喜,那笑意仿佛烙在人心上,许久都挥之不去。 宫人见皇后心情极好,亦上前凑趣道,“娘娘是真疼小郡王,昨儿建州才供奉上来的鲜荔枝也紧着他,今儿新下的樱桃也紧着他,倒把其他个郡王、世子们都靠后了呢。” 另有人笑道,“是小郡王的模样生得好,怨不得娘娘喜欢,你们看他笑起来的时候,竟是一双笑眼儿呢,也不知道是随了爹娘谁。” 福哥儿的乳娘忙接口笑道,“这可是正是像了父亲,王爷也生了一副笑眼,只是平日里不大笑罢了,若当真高兴起来,那样子也是和往常大不相同,很有几分让人亲近的感觉呢。” 周仲莹正自逗弄福哥儿,听了这话想了想,一笑道,“是么?我倒没太留意,原来这孩子的眼睛随了父亲。”因年头久了,只觉得李锡琮的样子在记忆里已近模糊,便岔开话头,道,“却也不是我偏疼福哥儿,只是他在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小,身子又单弱,才上京时路途颠簸,一场大病下来又瘦了不少,怎么不叫人心疼怜惜。” 说着已不自禁的抚摸起孩子娇嫩的面庞。宫人听了这话也有些唏嘘,感慨道,“那会子也真是险,哥儿烧得浑身发烫,偏又不会说话只是喊着母亲,母亲……娘娘急得了不得,镇日守在哥儿身边,敦促着太医院的人衣不解带伺候哥儿,总算把哥儿救了下来。日后哥儿长大了,可一定得好好孝顺娘娘才行。” 周仲莹笑着摇首道,“这是什么话,他自有父母该孝敬,何用孝敬我?赶明儿等他大了,总归是要回北平去的。我不过是照看他两年罢了。” 这话才说完,一旁的琅嬛已是撇了撇嘴,她是周仲莹自家中带来的贴身侍女,向来是皇后宫中第一等得意之人,因扫视众人,道,“可别再提这话了,娘娘当日废寝忘食的照料郡王,惹得太后心里多不痛快,只说自个儿的孩子尚且还没什么贴心,偏对旁人这么上心,你们听听这话,是对咱们娘娘满意,还是对小郡王满意?” 众人面上皆有些难色,也不好公然接她的话,只得点头讷讷称是。周仲莹回首瞟了她一眼,知她到底是关心自己,也不忍出声苛责,便轻轻摇头道,“这事以后别再说了,出了这个宫门更加别宣扬,终究对福哥儿不好。” 孩童听不懂话里话外的意思,忽闻得伯母唤着自己的名字,便又甜甜的笑了起来。周仲莹忽地心念一动,望着他嘴角的一滴樱桃汁,吩咐宫人道,“去给郡王收拾收拾,换过衣裳,我带他去给皇上请安。” 不多时,二人登辇向前殿行去,至宣政殿,便由宫人将福哥儿抱了下来。殿前侍立的秉笔成恩见她二人前来,忙赶上几步,笑着躬身见礼,“给娘娘请安,给郡王请安。娘娘这会子要见皇上?可是有些不巧,太后娘娘正在殿中和皇上说话,不过说了有一阵子了。娘娘要是不急,就带着郡王在偏殿处等一会子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