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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又如何,你奈我何?”青鸳甩开陈唯,扣上领口得意地说。 梦中日日夜夜恨不得将这女子挫骨扬灰,此时人就在眼前,陈唯满眼充血,恶狠狠地说:“你……是人是鬼?” 眼前的女子至多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可香君如今算来已有三十好几了,若说容貌不变也罢,怎的越来越年轻? 青鸳毫不惧怕眼前这个凶狠的男人,继续挑衅道:“我认识你时,就已不是人了。” 陈唯厉声嘶吼想去抓打青鸳,青鸳稍稍闪身,就躲过了陈唯的扑袭。陈唯狠狠摔在地上,皮破血流。他似乎察觉不到痛楚,指着青鸳咒骂道:“香君,我待你那般好,你却害得我被抓进大牢,吃尽苦头,穷迫潦倒!我就猜你没有死,倒是依旧过着逍遥日子!你好狠毒的心,我要扒了你的皮!” 听着难堪的唾骂,青鸳轻轻扫去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踵决肘见的男人:“陈唯,你可知道——人活着时撒谎骗人,死了以后是要进拔舌地府的。我不怕下地府,你也不怕吗?” 陈唯愣住,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如此神情狰狞、骇人可怖的样子。 不过片刻,青鸳突然又笑得欢喜道:“你根本不是诚心想领我回江都,只是想将我在船上高价转手卖给旁人。我抗拒不从你就打我,我不过露了些家底,你就想置我于死地谋得钱财。我将计就计,随了你心意害死了我自己。你背上了人命,老老实实在牢里受刑赎罪便是,为什么还要再出来找我呢?” 青鸳说话的声音明明悦耳动听,但在陈唯听来就像是夺命噬魂的诅咒。 这一切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但事实又摆在眼前。死而复生的香君摇身一变成了花魁青鸳,如今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陈唯的恨意刹那消散,浑身战栗,他突然跪在地上抱着青鸳的腿祈求道:“我、我错了,求求你香君,是我贪心不足,是我居心险恶。我辜负了你,我对不起你,你饶过我吧!” 青鸳轻而易举地踹开了陈唯,遮掩着面孔,厌弃道:“你不必求我饶恕,因为那本就是设计害你的。” 本就心怀恨意、吊着一口气才能从江都走到恒城的陈唯,在得知真相的瞬间眼中的精光渐渐淡去,变得晦暗。他身子渐渐没了人气,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手像护着什么东西,弯曲成诡异的姿势。 在旁边静静看完这场戏的陆曼笙这才开口,语气冷淡道:“青鸳,他本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故意去害他呢?” 青鸳眉眼上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若是心术端正,便会相安无事。若心怀不轨也不算是我害他,自作孽罢了。” 陆曼笙不自觉地轻掩口鼻,不认同道:“人性本恶,你这般试探有些不公允。” “呵!”青鸳看着陆曼笙忍不住嗤笑,语气轻蔑,“你可知他是第几个?折柳、云烟、香君、青鸳都是我的名字,无论我重来几次,结局都是这般!为何人人都要负我?是我害了他们吗?是他们咎由自取!” 陆曼笙想再说些什么,看着青鸳痛苦的神情,最终还是叹息道:“世人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罪孽太盛,恐怕不得善终。” 此时青鸳眼中只剩下了戾气和仇怨,愤恨道:“那些人都该死!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着这些苦楚,我要让那些负心人都遭到报应!” 分明还是春日里,陆曼笙却有一种寒风侵肌之感,她摇摇头叹气:“冥顽不灵。” 看够了戏,陆曼笙转身离开,背后传来青鸳咽呜的低诉:“害了那么多人命,其实我只恨那一个人。” 陆曼笙回头看去,月色下的青鸳容貌神情突然有了些人气,声音幽怨如同悲歌:“我等他回来接我,等得有多苦啊!一开始满心欢喜,到后来明知道那人负了我,我却总还盼着能见他一面,真是可悲。” 第二日,客栈里的人在院子里发现了尸体,很快就报了案。 警察局查清尸体来历之后,就派人去莳花书寓调查。从姑娘到恩客,再到姜mama,都细细盘问了一番,甚至连香料店南烟斋都没有放过。警察也很讶异为什么陆曼笙一个女子会出现在莳花书寓这样的地方,陆曼笙只说是给莳花书寓的姑娘送香料,别无他言。 陈唯死得蹊跷,但那晚竟没有人听到响动。断了线索,陈唯又是举目无亲的外来人,无人认领尸体,就草草拖到乱葬岗埋了。 陆曼笙没安生几日,莳花书寓的小厮递来消息,说青鸳姑娘想见陆老板。陆曼笙觉得她执念太深,本不想搭理,但炉中香木忽燃,将配方纸烧起了一角。陆曼笙叹了又叹,还是决定再去瞧一眼。 莳花书寓依旧热闹非凡,小厮将陆曼笙从角门引上三楼进屋。屋里烟雾浓重,陆曼笙下意识地轻掩口鼻,她又闻到了那种死气弥漫的味道。 “你来了。”青鸳躲在纱幔后轻声地唤道,“我也不想麻烦陆老板,陈唯的死让我露出了端倪,我不得不提前走了。” 看那纱幔后的剪影,想必青鸳是在整理衣物。半炷香尽,青鸳从纱幔后走出,她穿了件白色的袄裙。陆曼笙刚想问她有何事,就见青鸳自顾自地掀起衣袖,苍白的手臂上是一块块如火烧过的斑驳痕迹,这是灰飞烟灭的前兆。陆曼笙微微蹙眉道:“你已注定万劫不复,多活一日算一日。不要再害人了,否则是徒增罪孽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