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人……” 进了门一直目光涣散、双眼无神仿佛行尸走rou一般的老者瞧见书案上宋清的尸首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整个跪倒在书案前,跟着痛哭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大人,我,我这就下去陪你!” 说完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奔着几步外的墙柱撞了过去。 然后就被一只手拉住了后襟。 孙朝看起来清瘦,力气却不小,一只手就止住了那管事撞柱的势头,还将他整个扯倒在地上。 寻死不成,那管事倒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直看得孙朝皱起眉,探寻的目光看向了一直坐在一旁的二人,询问他们的意见。 齐子元放开紧握的拳,徐徐起身,走到那管事跟前。 “宋管事,做戏做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个瘫倒在地上,老泪纵横的老者,语气格外冷漠,“今日带你过来,是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至于你的命……” 他回过头朝书案上看了一眼,才说完后半句话,“你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宋大人的命也救不回来了。” 那管事听完最后一句话,哭声愈发凄厉,伴随着不住地哀嚎:“是我对不起大人,是我对不起……” “那就来说说,”齐子元蹲下身,看着那管事的眼睛,“你是怎么对不起他的?” “……我,是我,”宋管事抽噎着回道,“是我在他的茶里放了砒/霜……是我害死大人的,是我害死他的。” “你在宋清的茶里放砒霜?!”虽然事先也有过这种猜测,但是这一刻齐子元还是忍不住惊怒,一把扯住了宋管事的衣襟,几乎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宋清待你不薄,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他!” 宋管事还在不住地痛哭:“是我对不起大人,我私下收了别人送到府里的东西,欺骗大人已经悉数退了回去,没想到大人会被牵扯进什么舞弊的案子……我担心事后会被追究,昨天过来送衣物的时候,就鬼迷心窍地给他下了毒。” “担心事后被追究?”齐子元猛地放开手,任由宋管事倒回地上,“宋清待你们这些乡亲素来宽厚,就算是追究,最多也只是让你离府,你因为这个就下毒要他的命?!”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宋管事掩着脸,“大人一向正直,府里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实在太害怕了,是我对不起大人……” “你在说谎,”齐子元厉声道,“指使你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没有,什么都没有,”宋管事抽噎了两声,“没有指使,砒/霜是我下的,是我要毒死大人的,都是我……”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没完没了的呜咽,和翻来覆去那句“是我对不起大人”。 “你是对不起他,”齐子元一字一顿道,“你不光害死了他,到这种时候还要说谎,替幕后指使掩藏,他一辈子清清白白,你是要让他到了九泉之下,都还要背负着科举舞弊的污名吗?!” “没有舞弊!大人没有舞弊,那些送到府里的东西都是我收的,大人一概不知,他连谁送过东西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帮人舞弊!”宋管事说到后面,哭声又大了起来,“我们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前段时日还为了春闱不眠不休,人都瘦了一大圈……他不该是这个下场的啊!” 齐子元微抬头,强迫自己忍住已经夺眶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也不想毁了宋清的清白,那告诉我,宋清书房里的那封信是谁放的?” 第六十六章 除了承认宋清茶盏里的砒/霜是自己所下,这位宋管家嘴里再问不出一句有用的东西,既不承认有幕后指使,对宋清书房里莫名出现的那封信也表示一无所知,一口咬死了是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下毒,只求一死来替宋清偿命。 齐子元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脚下从哀嚎转为了抽噎的老者。 从颈项上的勒痕还有刚刚意图触柱的举动来看,这宋管事并不是在做戏,痛哭是真的,求死也是真的,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荒唐。 连死都不怕的人却因为担心被追责而毒死待自己一向宽厚的家主,这样的理由即使齐子元再天真也不可能相信。一心求死固然是害死宋清后心中有愧想要偿命,更像是想用自己的死来了结整个案子,以掩盖真正的真相。 齐子元思量间,宋管事的抽噎声越来越小,最后瘫在地上没了动静,孙朝立时上前探了探鼻息,而后朝齐子元道:“陛下,应该是昏了。” “就是不昏这幅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齐子元皱起眉头,语气冷漠,“先带下去。” 孙朝应了,对外面吩咐了一声,立时有两个府役入内,一左一右地将宋管事拖了下去。 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终于没了哭声,齐子元的思绪也顺畅了许多。 他回过身在齐让身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从旁边的小桌上滑过,思忖道,“他一心求死,倒像是想一人承担起所有罪责以保护什么人……”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向孙朝:“宋管事家里都有什么人?” “宋管事的家人大多死在了当年水患还有逃难的路上,只剩下一个小儿子相依为命,”孙朝回道,“不过这个小儿子平日里并不待在宋府,听说宋管事这些年攒了些钱,替他在城里置了一间小铺子,卖些日用杂货以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