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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冬阳和煦,薛翦才用完朝食,便等到皇后娘娘召她进宫的口谕,微微失神。 她已记不清有多久不曾面见皇后了,从前总是亲昵地喊着“姑姑”,如今却因为她欲撮合自己与太子而疏远许多。 刹那间,仿佛又回到去年六月,她回京后第一次入宫的那天,身子便莫名有些寒噤。 一路至翊宁宫,薛翦都不曾开言,绰约蹙着额心,愁云密布。 入得殿内,这才抬眼待要行礼,却见殿中伫立之人并非皇后。 薛翦一愣,见他转身,连忙自觉退后两步,见礼道:“太子殿下。” 高成淮立在原处,目光深邃地游移在她身上,眼底似有万缕情绪难以按捺。 想到前几日,得知她或葬身于郸城疫地,他竟生了几分慌乱,一时不辨悲喜。若真是舅舅使她去樾州谈诚的,自己对她该无任何怜悯才是。 可他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居然划出裂隙,冷风钻入的疼。 时下再见到薛翦,声音仍然柔和平静:“听闻表妹前阵子感染风寒,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薛翦当即眸光轻滞,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后恍恍明白过来,所谓风寒大抵是府中为了掩人耳目而散出的说辞。 可太子明明知道她这一月不在城中,如此问,是在试探她么? 梁安一直服侍在太子身侧,此刻见薛翦默然不语,忙掂量着出声:“薛姑娘,殿下正问您话呢。” 一言既起,薛翦方缓下神思,垂了垂眼睫道:“劳殿下关心,臣女无碍。” 高成淮微微点头,稍走近些许,“你这一病,本宫可是遣了不少太医去为你诊治,竟也要拖一月多才见好转,到底是他们无能。” 薛翦怔了怔,不经意又往后避开,心知太子在拿太医的话头威胁她,胸口不免涌上一股畏惧,暗暗收紧指尖。 “臣女没有那么金贵,毋庸殿下与太医院费心。” 高成淮淡看她一眼,笑了笑,“表妹无需过于紧张,你既已病好,他们也不算一事无成。” 话落向梁安轻轻颔首,随后就见他从另一个宫人手中接过一把短匕,呈与太子。 “本宫近来又新得了一把匕首,你近前看看,可喜欢?” 他眼眸微觑,极有耐心地负手等她,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薛翦不消走近,便认出那把匕首乃是李聿所赠,当时嫌他刻的“聿”字太过张扬,故自己换了一套革鞘,重题了她的“翦”字。 而太子今日此举,无非是想迫她承认自己上月不在京城。 薛翦面上淌过一缕不堪的笑,配合他问:“臣女斗胆,我的匕首,怎么会在殿下这儿?” 高成淮挑起眉,嗓音依旧平淡,“这便奇了,此物乃是本宫的人在樾州所得,本宫瞧它铸造精细,遂留了下来。” 话声稍顿,瞥来的目光狭裹寒意,“竟是表妹的么?” “臣女未敢欺瞒殿下,殿下若有什么想问的,尽可直言。” 薛翦语气坚硬,是认下她曾去过樾州一事,也是疲倦了与他搭台演戏。 高成淮冷下眸子,脸庞亦无温润之色,“你可明白樾州是何地?” “樾王曾在离京前特意至薛府拜谒,而表妹偏偏在那个时候‘感染风寒’,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么?” 他这样挑明说出来,显然是不顾忌她将此状告诉薛晖,他对薛家的疑心,早已经彰彰而示。 但薛晖yin浸官场多年,每一句话都有两面,猜不准何时为真,何时是假。 薛翦与他不同,她的话,兴许是可以相信的。 殿外忽然起了风,急骤而来隐有掀天之势,却终不及宫内砖瓦坚牢,只渗进一缎湿冷便无力退去。 薛翦撑住身子站直,已是听出他的话下之意,微微抬眸看去,眼里尽是通透澄明。 “此事并非殿下见到的那样。” 虽不知樾王离京前找爹爹是为何事,但以太子今日的情态来看,樾王所为多多少少是谋了离间之心。而自己去郸城一趟,竟无意中遂了他的筹划。 一念及此,心中愧惭难当,只盼望太子能够听进她的解释,勿将一切定为爹爹与樾王勾结的罪状。 话音落下,高成淮似乎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庆幸般松开身后攥紧的手,嗓音掺着蛊惑。 “那你告诉我,它原该是如何。” 第119章 改过 “派表少爷去请,可见没多光明吧 他的声音半分不减, 却无端有一种亲近的味道,让薛翦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微微垂首,“臣女去郸城是为了私事。” 马车从皇宫驶向薛府, 浮光铺陈,空中隔着薄纱似的金雾。 小竹撩开车帘, 回首唤薛翦:“小姐,到家了。我们还去老爷那儿吗?” 薛翦打从宫里出来便一直愁眉不展, 心中不断回想着太子听她说完以后的神情。 那张尤为俊冷的面庞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就那样平淡地看着她,好像所有时光都在他的注视下封锁了, 寂然不动。 薛翦往车壁上一靠, 烦闷地闭了闭眼睛。 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小竹见她未理自己, 又贴近唤了声, 这才得她抬眸, 微愣道:“怎么了?” “小姐才是怎么了,一路上就没瞧小姐展眉过。”小竹边推门边问:“是皇后娘娘跟小姐说了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