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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翦默了默,凝目打量过去,“你方才说要还我恩情,我却不知自己对谁施过援手——我如何信你?” “岁锦街,小人曾撞了姑娘的匕首。” 薛翦细一回想,未几,忽冷冷一笑,抬眸道:“你便是那个小贼?” 当时夜色太黑,并未太看清楚他的容貌,可他说话的口吻,倒是像了十成十。 见他语默,薛翦复警惕地站起身,天幕里浸染的晨夕将她清冷的五官照映分明,但见她星眸一黯,“你跟踪我?” 若非如此,怎会这般巧就在郸城碰到。 “小人只想暗中保护姑娘,以还岁锦街姑娘替我掩护之情。”男子顿了顿,似恐她不信,又郑重添声:“小人对姑娘绝无歹心,还望姑娘明察。” 他俯首向她站着,眼睫低垂,面色无温,腰间挂一把长剑,如他的身躯般纤挺松直,如此姿态,实在教薛翦眼熟。 她不再过问旁的,只坚定道:“你将我的侍女安置在何处?我自己去找。” 男子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心知她不信任自己,迟虑良久,方开口道:“二皇子的人正在追你。” 说至此,他稍顿须臾,嗓音如同薄纱一般缥缈朦胧:“也许还有东宫。” 李聿的马车还未驶出城门,便缓缓止了。 车外一阵sao动,既含百姓低语声,又有锦衣簌簌作响。魏启珧撩开车帘,即见一行服似官府之人带刀行来,个个眉眼冷酷,右手按在腰间,分明毫无情绪,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怎么回事?”李聿睐目望去,隽容藏着一缕倏明倏暗的警觉。 魏启珧额心稍蹙,“是太子的人。” 他曾几次进得宫宴,机缘巧合下见过太子与此等服饰之人共处,其中为首的,正是方才从他们车旁走过的男子。 太子的人怎会出现在郸城? 二人眸光倏暗,同样的忧虑在心底慢慢浮出。 太子极有可能是为樾王来的。 若樾王之事属实,以薛翦的身份,在这个时机现身于郸城难免遭人怀疑。虽太子与薛家关系匪浅,可圣旨已下,两家无姻亲捆绑示诚,难防薛相另觅高枝。 魏启珧倾身一寸,压低嗓音道:“说句犯上的话,陛下素来偏爱樾王,上月却突然下旨令樾王之藩,委实有些蹊跷,加之传闻樾王或怀反心,这两事连系起来,我总有些不安。” 他对太子的为人了解甚少,却也知太子性情闷戾,若是迫他急了,恐怕手足也敢去得。 窗外的风擂动枝叶,也撼过李聿心间,他稳下神思,低锵道:“樾王一事尚无定论,但东宫不可能不察。只要一日未得樾王谋反罪证,薛翦便少一分危险,我们只需在那之前将她带回京城,免其疑祸。” 第112章 失踪 却在下一刹,欣喜尽失。 时静良久, 屋外的雨似乎停了,隐约有玄鸟婉转的语啼声扰人心湖。 薛翦止住脚,抬首凝视男子眉上的疤, 约莫一寸长,疤痕很深, 应是新翻的。观他周身气度冷冽,缄默不语时骇人的就像一缕游魂。 这样的人, 何以认出二皇子手下,又何以平淡如清风地提及东宫?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闻言怔忡一霎,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他这个了。大约在他选择侍奉二殿下时, 姓名、身份便已散至四海, 无迹可寻。 思及此, 他的眸光忽然微颤, 仿佛看见一场浑碎的噩梦。 自李府失手后, 二殿下履行了他曾说过的话。 ——此事若不成,你便也不必再回来见本宫了。 当时他虽惊悸,却私以为殿下不会那般无情, 若不成, 左不过领罚一顿,再寻机将功补过罢。 可那一日,他在李府事败后, 方才递了密信回宫,便见自己昔日同僚执刀追来。他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 本以为此生注定要断在同僚的刀下,却偏偏撞上了薛府千金。手稍提力托住她时,正好摸到她腰间的匕首。 那日他已身受重伤,早无兵器在畔, 几乎不待思考便偷了她的匕首,一路逃去岁锦街。而所幸这个举动将她引来,使得自己脱离困险。 晨光里,他收复思绪,略有凝滞地启唇:“许十一,小人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薛翦轻轻颔首,但将他的眉眼一再回忆,终究认不出,更别提“许十一”这三个字,可谓陌生至极。 忖度良晌,终是怀疑道:“你是宫里的人?” 话音刚落,许十一的面色便有些隐隐发恹,继而半垂下眼,削瘦的颜骨在日光下愈显坚凉。 “我知道姑娘不信我,但我所言句句属实。他们已经失手一次,早知打草惊蛇,不会再等。您若贸然出去,根本进不到城中便会被二皇子的人劫去。” 话罢,他抬头寸许,不及薛翦再问便坦诚道:“小人曾经的确效力于二殿下。姑娘若有什么想问的,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还望姑娘慎重行事。” 薛翦酽酽盯他半晌,联想起他被官府之人追杀那日,挑了挑眉。 “好。”她踱回半步,强忍下胸口的沉闷,向着他道:“你可知二皇子的人为何要抓我?” “小人不知。” 薛翦淡睨过去,眼底神色半信半疑,“既然不知,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当下要紧的是尽快找到小竹,绝不能让她出来一趟,便再无回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