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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画师,一会儿克妻的,昨日丢了的不是两个姑娘吗? 薛翦闻声侧目微睐,对着她一张天真的小脸扯了扯嘴角,双唇翕动半晌,最后还是只落下了单薄的四个字:“少管闲事。” 言毕,便提着衣摆跨进了客栈。 客栈内的装横简单清雅,长梯两旁还各立着一张花几,其上搁置着两盆含苞待放的秋菊,被阳光一恍似是氤氲出一层金色的雾光。 小二见有新客入内,闲下了手中的话本,上前招呼:“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薛翦的视线巡绕上二楼走廊,淡声道:“我来找人。” 来这儿找人倒还是头一回见,小二几不可察地敛了敛不解的神情,仍旧眯着笑眼和煦地回应:“您说着,小的帮您找找。” 话落,便见眼前的少女一面儿描述,一面儿举手比划。 依照她所言仔细一想,忽然就有了一张两鬓皓白,双目却矍铄有神的面孔浮现在脑中。 “那位客人天色渐起的时候便出去了,要不您在这等会儿?” 小二嗓音刚收便瞧见门扉处立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一头鹤发落在光曝之中,像极了仙人误入凡尘,面显惊异地望着这边。 不正是这位姑娘所寻之人么。 “丫头?”岳迟的话音透着迟疑,对着她的背影轻唤了一声。 昨日才告诉她所住之处,今日这么早便找过来了? 薛翦循声一蛰往他那看,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登时抹了几缕浅笑,朱唇轻启,宛如灿星,“师父!徒儿正找您呢。” 说话间便阔步走了过去,将指尖勾吊着的两条纸包摇在他面前,双眸泛着暖光,“徒儿给您带了些京城里有名的吃食,还有几包上好的雪茶。” 岳迟见状暗自打量了一番她所提之物,略有嫌弃地挤了挤眉,轻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 随后负手绕过了她,衣摆所过之处似留下一袭渺渺烟气。 他的性格向来如此,薛翦早已经习以为常,遂紧紧跟在他身后,开门见山道:“我想请师父指点一二,看看我的剑法到底何处出了差池。” 此言一置,岳迟的身形倏然一顿,缓缓回身,赫赫深眸中闪着审度般的光芒,如有实质地漾在她脸上。 良久,他方才捏着又惊又疑的嗓门徐徐问道:“你这丫头莫不是......遇上对手了?” 在山门中的那七年里,从未见过她如此主动地请他挑错,每回都是意气扬扬地喊他去看她跟同门之间的比较。 那副倨傲又淘气的模样,至今都能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这样看来,她争强好胜的心性,大抵是从小开始滋养出的,这么多年了,想也难掐掉了。 岳迟似笑非笑地说着:“是哪家弟子?为师可认得?” 但见薛翦脸色一沉,面上的笑意犹若风干,凝了许久才骄嗔道:“师父!” 此刻见师父微着调侃地看着她,心下顿觉闷烦难耐,将将快兜不住之际,他忽而松了口,淡淡地朝她点了个头。 “跟为师来吧,正好瞧瞧你是不是趁为师不在就将功夫怠慢了。” * 重辉殿内一如往常,紫檀熏炉里燃着的沉香勾缠着案前之人的衣袂袍角,涟起淡淡清幽。 梁安将手中所持之物恭敬地呈至高成淮身旁,轻声道:“殿下,这是宫外送回的折子,关于薛姑娘的。” 高成淮垂着眼,覆手揉了揉睛明,疲惫又低磁的声音自喉间逸出:“搁下罢。” 过了须臾,他又略略侧首,平声问道:“那边可有探到什么消息?” 梁安呵着腰,知道殿下说的是承华宫的那位,锐声回禀道:“回殿下,二皇子近日未曾出宫,倒是徐大人在宫中与二皇子见过几面,不过每次交谈尚不足一盏茶的时间。” 但见座上的男人唇角微扬,泻着几缕讥诮,声线寒柔:“他如今倒是学聪明了。” 话落,殿内便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外头的风轻打窗柩的声音,萧萧悠然。 少焉,高成淮松下了眉眼间揉按的手,露出了那双深秀的眸子,“让人继续守着,至于那位徐大人......” 不过是个寒门小官,竟能入得了他高成霆的眼,真是稀罕。 他指尖略折,敲了两下案沿,声音似乎融进了桌木里,又低又沉:“去查一查。” “是,殿下。” 待梁安复又退到殿外后,高成淮才轻轻掀起眼睫,视线缓缓滑落至案前那张藏青色的折子上,伸手将其敛过。 藏青色的折子上暗纹浮起,折首无题,打开后只见素纸上寥寥几笔,极为精简地罗列着薛翦近来的行踪。 高成淮指腹轻轻碾过“藏花楼”三个字,唇畔略微嵌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透过熏炉轻吐的云雾似是能朦胧地看见少女那副乔装之像。 她这个人似乎一向如此,做什么都是凭顺自己的心意,儿时的不从礼数、目中无人更是招他厌恶。 犹记得他十岁那年,舅舅带着她一同进宫,搁在母后宫里住了小半月。 便是在那十数日里,他们之间的关系由平平淡淡化作了冷冷清清。 那天冬雪将消,寒冷刺骨。 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袖笼里的手渐渐被偷偷钻入的朔风凝固,动弹便是割裂般的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