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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翦站在长廊下,轻振衣袖露出左手,半屈着伸出檐外。雨点砸在掌心,溅起的水珠直往袖角上去。 “小姐,快把手收回来吧,仔细凉着。”小竹见她在廊下站了许久,终是出了声。 薛翦却迟迟未动,眉峰略微蹙起,目光浅浅望着檐外,似有烦心之事。 须臾,她的手指顺着凉意往回叩了叩,喃喃着:“人情么。” 那日在思过阁,她分明看见李聿眼中攒着一缕不遮不掩的揶揄之色,那般模样,半点儿不似在说真话。 可他到底帮了自己,图什么呢? 小竹心知劝不动薛翦,默默拧了把眉心便要上前替她掖好余下的袖口,不防身后传来一句:“翦儿,做什么呢?” 二人闻声皆是一惊,继而齐齐罢下手,回身行礼。 “爹爹。”薛翦将手上的雨水胡乱一拍,急忙藏于身后,视线恍惚地望了过去。 今日休沐,薛晖换下一身官服,周身的儒雅气质更甚,但这落入薛翦眼里,便成了道不出的威严。 薛晖缓步走到她身旁,目色无奈地睨了她一眼,复偏头看着院中被雨水催落一地的海棠,“宫里的人来说,曲嬷嬷病了,没法到府里教你了。” 他嗓音平淡,却让薛翦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曲嬷嬷病了——也就是说,嘉阳允诺她的事情办到了,她不用去学什么劳什zigong规了! 思讫,薛翦眼底欣色灼灼燃起,脱口而出:“真的吗?” 言罢方才反应过来,亟亟一抿唇角掩去嘴边笑意,垂下了头。 薛晖侧目打量她一眼,并未回答。 她不久前去见了嘉阳公主的事他都清楚,加之曲嬷嬷此次病得蹊跷,若说她跟嘉阳公主在这其中没做什么,他是半点儿不信。 “既然你这么不情愿学规矩,那便罢了。”薛晖说及此又顿了顿,“过两日你便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吧。” 他这头说了什么,薛翦并没在意,犹一心扎在适才的喜色中,含蓄地回了声是。 薛晖转首看着她,长叹一口气,“翦儿,岁尾你便十六了,该长大了。从前那些风言风语我并不在乎,毕竟那时你还小,长辈们又宠惯着你,脾气骄纵些也没什么。” “但爹还是希望你日后可以谨言慎行,让我跟你娘也能省省心。” 好像自从她回京后,这些话便没少听过。她虽未顶嘴反驳,可心里到底不悦。她也没做什么让他们cao心的事儿,怎么天天逮着她念? 薛翦抓了抓耳背,低声敷衍:“知道了,爹爹。” 薛晖也不知她到底听进去多少,望着她又喟叹一声,转身往游廊那头去了。 东宫殿上的琉璃瓦被雨水冲洗后盈亮明净,烁着金辉,放晴后的光线款款落在窗柩上,透进一拢澄黄。 高成淮端坐在书案前,手执书卷,神色平静,漆黑的眸子里不见波澜。 一粉面清瘦的小太监轻步踏入殿中,于高成淮身后站定垂首,扯着纤细的嗓音小心道:“殿下,林小姐求见。” 话落,高成淮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思忖片刻后竟搁下手,“让她进来吧。” 梁安闻言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转瞬又压了下去,道一声是,便恭恭敬敬退到殿外。 林茵求见太子多日,无一不是被东宫的人打发走的。 如今外头刚下过雨,素色长裙沾了些雨水,轻贴着身,将她姣好的身形全数勾勒出来,狼狈之下还掺着一分柔弱美感。 她甫一入殿便跪了下去,满嗓哭腔:“求殿下放过父兄一命......” 高成淮依旧坐在书案前,垂眸睥睨着地上的女子,眼中唯有傲慢矜重,不见丝毫怜悯,冷冷道:“知道本宫为何见你么?” 林茵怯怯地半抬起头,只能看见男人半张面容,辨不出神色喜怒。复在心底掂量许久,暗自咬了咬唇,指尖不住打颤,缓缓站起身。 殿内一片沉寂,高成淮目光深冷地看着林茵,面色未动一丝。 只见女子畏怯地走到高成淮身旁,双手紧紧攥着袖口,满面悲容,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样。 高成淮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似嘲讽一般,富有磁性地嗓音格外慑人,“林小姐以为,本宫是什么人?” 林茵听言倏地又跌跪下去,身子更僵几分,哭腔愈甚:“殿下恕罪......臣女只是想......只是想救出父兄......” 自父兄出事以后,她一连求见太子数十日未果,唯独今日得见 林茵眼角漫上绯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自尊廉耻也随之碎落一地。 是了,堂堂太子怎么可能瞧得上她。 又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去救犯下谋逆之罪的罪臣。 高成淮眼眸微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边的女子,“本宫今日见你是为了告诉你,皇上只降罪于林盛林慬,已是上上恩泽。有这个心思来求本宫,不如回去寻两口好棺,待落叶归根,葬了罢。” 他的话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心冷一片,却仍不愿接受,拼了命地苦苦哀求:“殿下,求求殿下救救我父兄!殿下......求求您......” 如今唯有太子能救下她父兄,哪怕希望渺茫她也须得一试,倘若太子心下一软起了恻隐之心,说不定还有可能 女子的哭喊声在殿内徘荡,高成淮不悦地阖上眼,提手揉了揉眉周,似是嫌她聒噪,朝外唤了声梁安,命其将林茵送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