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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之内,原本死寂的锦秀苑一下子活泛起来,明明只多出来陆澜汐一人,可凌锦安却觉似有千军万马,从东奔到西,又从西跑到东,只这阁内的珠帘就不知被她撩了几回。 唯有二人时,他亦未开口同她讲一句话。 到了傍晚时分,天彻底放晴,院中青砖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沙砾齐齐挤在砖缝中,屋檐上的残滴顺着边角悬挂,将西铺的霞光装在里面,熠熠生辉。 那夕阳照的云彩格外好看,陆澜汐独立在院子正中,眯着眼望着那头,旁的不记,唯想着,终于有一片天地,是她同凌锦安一同所处。 忽然从前面传来几声叩门声响,门外的人显然想推,但是没推开,这才没好气的拍着门板。 陆澜汐忙小跑过去,口中边应着,手忙抽开门闩。 来人是一小厮,本是一脸的不耐烦,可是在看到陆澜汐的瞬间一下子变了脸,由阴转睛,嘻笑起来,惊喜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澜汐你啊!” 话间未落,脸上的笑意明显又僵了一下,显然带着些失落,“听他们讲,锦秀苑里送来了人,不成想竟是你......” 这人唤她唤的亲昵,她自己倒觉得与这人倒没熟到这个份上,只是勉强记个脸熟罢了。 她轻笑一声,没再说话,目光移到他手上拎的食盒上。 见她瞧着自己手中的食盒瞧,那小厮像献宝一样高其高高举起,笑言道:“饿了吧,我这不来给你送饭了。” 说着,双手递上,还不忘加一句,“你的在上面两层,最下面的,是那位的。”小厮朝影壁里扬了扬下巴,陆澜汐立即会意。 双手将食盒接过,旁的并未多言,只低声道了句谢,这才将这依依不舍的小厮送离锦秀苑。 来此收拾了大半天,陆澜汐早就已经觉着饥肠辘辘,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食盒,似已透过这严实的竹盖闻到了里面的饭菜香气,想着来这一日也没见着凌锦安吃东西,定也是饿了,于是脚步加快,朝前行去。 透过珠帘瞧见他还坐在那里,头仰在椅上,不知是不是睡了,她将食盒搁在八仙桌上,将盖子打开见着一碟清炒笋丝,还有一盘烧豆干,再打开第二层,是两个四方小馒头,看第三层时,里面只有一碗白粥,上面淋了些许豉汁,再无其他。 不禁心里疑惑,那两碟菜只是府里下人平日的餐饭,自己吃这些也是应当,记得那小厮还刻意叮嘱过最下面那层是凌锦安的.....至此终一下恍然,原他被困在这里衣不净食不饱,想不到王妃竟心这般狠,让一个眼瞎腿残之人受这般待遇,不管如何,凌锦安也算是她的继子,王妃竟能为了一己私欲这般搓磨他,目的可想而知,就是让他活不下去,若是受不了屈辱自尽,说起来,外人不知内情,她倒是干干净净。 陆澜汐不由紧抿了嘴唇,连端着瓷碗的手都在颤抖。 凌锦安仍在梦中,忽然觉着身下椅子抖动轻晃,他一下子醒过神来,警惕的僵起上身,直到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世子,该用饭了。” 简单一句话,他如梦初醒,原是今日起,这院子里又多了个人。 话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便觉得调转了方向,是陆澜汐在身后推着他,朝外堂行去。 没行至多久,闻到了一股饭菜香气,这香气久未闻过,与平日的白粥相比格外突出。 将他的轮椅放好,陆澜汐这才将竹筷塞到他手上,又将那两碟子清炒推到他面前,最后往他手中搁了一只四方小馒头,“世子,用饭吧,菜就在您面前。” 凌锦安手指捏住那松软的馒头,双目正蒙着纱布,看不出他眼中流露的情绪,可他的眉头微沉,不难瞧出像是心里犯了疑惑,素日皆是白粥一碗,怎的今日竟来了干食? 他亦瞧不见往日的那碗粥今日到了陆澜汐手里。 将信将疑,将那馒头塞入口中咬了一口,想来除了粥,已是许久没吃过这个了,今日一咬,竟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他现下倒是也不担心有人下毒,若是那人想让他这么简单的死,早便下手了,根本不会等到今日,所以他吃的也算是放心。 对面的陆澜汐瞧着他,一口一口的将粥送到口中,倒也不觉着难,反而心里生出些许欣慰来。 久坐不动,他的食量倒是没那么大,今日也算吃了个饱,饭食过后,他被陆澜汐推着出了房门,被留在院中,雨后的气息清新爽朗,他也不开口问,只留意着屋里动静,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对她的警惕心仍旧高悬,由此,他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是为上策,于是多一个字也不愿意开口说。 良久,他再次被推到屋里的时候,倒觉得屋里有一股子香气弥漫,是淡淡的花香气,十分好闻。 “这是我平日闲来无事采着花瓣制的香,这次来我带了一些,给世子安神用。”她本不知他心头所想,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正中他心中疑惑。 进了屋里她仍旧将他朝前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她将沐房的门打开,一股氤氲之气朝他扑来。 “热水已经烧好了,世子去沐浴吧,”她一顿,“不过在这之前,世子该先刮刮胡子了。”陆澜汐随手拿起早已备好的刮刀坐到他的面前,语气轻快,带着轻松的笑意,像是与熟人拉家常。 凌锦安仍不讲话,亦不动,只随着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