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闻听此言,景洪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哈哈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哎对了,有看到云鹄道友吗?从入夜起,就没见到他人了。 第104章 人生大限 除夕快乐!请大家吃点小糖~ 散修朝他身后一指, 道:喏,这不在那儿吗? 景洪回头,便见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头上歪歪斜斜地带着个面具,拎着几包零嘴儿跨进院门。见他们都看过来,便提起油纸包,笑吟吟地朝他们晃了晃:都在啊,要吗?很好吃的。 景洪诧道:道友这是去哪儿了? 逛庙会啊。方轻鸿走过来: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里家家户户、每条街上都挂着灯笼,还有小贩推着车上街,就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当地的习俗庆典在举办, 去瞧了瞧。 说话间,他已经到跟前,绕到景洪另一侧空着的石凳旁,施施然坐下。结果还真是!入乡随俗嘛, 就顺着人流走走看看,还挺有意思。 景洪包下的宅子,是一间宽敞的院落, 四面建着瓦舍, 房间数量足够他们歇脚。院落当中, 种着颗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的青松。 松树下,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便是他们现在坐的地方。 大宅位于镇子边角,三日租金也要不了几个钱,就是离热闹的镇中心远了些。 任那厢如何火树银花,也被宅子高高的院墙遮挡,只能遥遥看到天边一抹微亮的光, 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烟花炸响。 散修哎呦了声,笑道:还有心情逛庙会,云鹄道友心态真好。 方轻鸿笑着递过去一包零嘴,问他要不要。散修道号空空,照他的话说,是酒色财气、王法皆空,所以他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 空空修为比景洪高些,在元婴后期,留着羊角胡,精瘦矍铄的世外高人面貌。简直像照着城隍庙里的土地爷爷捏的一样,在普通人堆里特别吃香。 白日他没出列,和那些事后蠢蠢欲动,想要对何恬恬趁火打劫的人掺和在一起,平常倒跟景洪比较亲近。 刚见面不久时,方轻鸿说他道号听着像佛修,这会儿空空也笑他尘根未净,修了这么久的道,竟还贪恋红尘。 方轻鸿不以为意,只说人生在世,谁能真正脱出凡尘,有时他也在想,高居三十三重天的仙人,是否也在另一个红尘挣扎? 说的空空直发愣,摸着山羊胡想不出辩驳的话来。 景洪心有戚戚,连赞云鹄道友小小年纪心境通达,日后肯定比他出息。 方轻鸿:何出此言? 景洪捻着块龙须酥,长叹一声:贫道修行九百余载,至今只得一个元婴,也是大限在此,无可图也。 修真界凡能突破至元婴者,便能获得一千二百年的寿数。仔细算算,对元婴中期的他来说,的确没多少时间了。 这也是散修们普遍的困境,所有资源,哪怕是灵石,都要他们一块块挣出来。 宗门会定期给每位弟子发放月例,巨无霸乃至一方魁首级别的门派,哪怕是外门弟子的月例,都拥有惊人的,散修们梦寐以求的数量。 有灵石,就能换到、也能去拍卖行买到更好的天材地宝。 至于灵草仙药、秘宝法器,大宗门自己都有药田,专门的炼器阁,给精英弟子的提供是源源不绝的。 再者野外夺宝,宗门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散修双拳难敌四手,常常功亏一篑。或在刚开始,就被清场了出去。 即便有落单的宗门弟子,其魂灯也被宗门守护,若横死在外,杀人者极有可能遭到难缠的报复。 岁月轮转,白云苍狗,世上或许别的在变,但富有者愈发富有,贫瘠者更加贫瘠,是亘古未改的定理。 在极端严苛的环境下,也养成了部分散修不择手段的生存本能。 其实景洪已经算好的了,至少有在问道阁做高层的师兄拉扯一把,可即便如此,他的修为进境仍是缓慢。 东奔西走攒资源,躲避洗劫和偷袭,养伤,最后才是闭关修炼的时间。 越到后面,越需要海量资源,或碰上特殊机缘,否则突破无望。 这才是绝大多数普通修士的人生。 方轻鸿沉默良久,道:道无行迹,悟道这事向来最难琢磨,景洪道友心态远胜常人,也许哪天,你便一朝顿悟,原地破关了。 说的也是。 景洪哈哈笑起来,胖胖的两颊rou抖了三抖,一口吞了龙须酥含含糊糊说:哎呀,忒甜!贫道都快忘记五谷杂粮是什么滋味了,如今重温旧梦,竟别有一番感慨。 他抓起一块要往空空嘴里塞:来来来,快尝尝,不知尘世五味,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人了,如何成仙啊。 空空被他塞了满嘴,山羊胡上都粘着白白的酥糖,气得直拍景洪那只手:我自己不会拿?要你献殷勤! 看着面前的打打闹闹,方轻鸿支着脸颊笑起来:现在快一步又如何,求道路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日景洪道友后发先至,冲上云霄后,可要多提携提携我们啊。 那必须。景洪被打得从凳子上窜起来,顺势闪到方轻鸿身后,按着青年的肩膀说:听君一席话,胜修百年道,他日必报君恩。 嘁。空空一脸嫌弃地瞥了他眼,对方轻鸿说:云鹄啊,你指望他,还不如先指望我。 沉闷的气氛化解于无形,三人嘻嘻哈哈闲聊几句,便散场各自回屋。关上房门的刹那,方轻鸿长出口气,走到床榻旁坐下。 他将零嘴搁到一旁,然后把绛紫从乾坤袋内捧了出来。后者昏昏欲睡,小脑袋靠着他的指腹一点一点。 感知到方轻鸿的气息后,眼睛还没张开,就昂起脑袋想要往方轻鸿的身上凑。逗得青年笑了声,伸出一根指头,挠它毛茸茸的前胸。 这几日鸑鷟都在睡觉,方轻鸿前几天突发奇想,喂了米粒大小的一块蟠桃rou给它,吃完后困乏的不行,当即身体一仰、两脚朝天,开始呼呼大睡,消化桃rou内的营养。 蟠桃是仙桃,老树精还是蟠桃里都有年月的,果rou蕴含的仙灵之气自然十分丰沛,凡胎rou躯根本承受不住。 也亏得它是扶摇得道成仙后,以法力衍化出来的纯净能量体,只现在过于虚弱,才会吃了这么丁点桃rou,就撑得不行。 绛紫被摸得很舒服,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看他。 方轻鸿见状,调侃道:怎么,想我了? 啾啾! 想你想你。 嘴这么甜啊。方轻鸿话锋一转,感慨:要是摇兄有这你般活泼就好了,我也不至于总拿他没办法。 说完,想将它放回袋子里。 绛紫消化桃rou时,气息会克制不住地逸散开来,无论仙桃还是鸑鷟身上的异样,一旦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很难不被觊觎。 为防万一,这几天方轻鸿都把它放在乾坤袋里。 啾! 绛紫察觉到他的意图,从双掌间飞出,跑到方轻鸿面前,翅膀贴在他颊边,像是捧着他的脸般挨挨蹭蹭,粘人得不行。 细嫩的肌肤被羽毛蹭的格外痒,方轻鸿把它捏到一边,连忙说:好了好了,知道你已经醒了,不想回去。 我呀,给你带了些吃的。他把鸑鷟放到被褥间,去拉油纸包外的麻绳。 方轻鸿掰碎糕点,一点点喂给鸑鷟。后者乖巧的张着嘴,给什么吃什么。 青年夸张地跟它扮可怜,说:为了给你买吃的,我可是欠下小师妹好大一个人情呢。 鸑鷟歪过脑袋,眨眨眼。 半个时辰前。 听完豪言壮语的何恬恬终于回神,磕磕巴巴问:光我们两个,够吗? 方轻鸿深沉脸:你觉得够,我们就够。 何恬恬:? 何恬恬:我觉得就有用吗?! 何恬恬:那那那,救出来后,我们去哪儿?总要找个别人去不了的地方安置大家吧? 方轻鸿狡黠一笑:这个你只管放心,师兄我已经物色好了。 何恬恬:怎么心里就这么没底呢? 不等她有所表示,青年按住她肩膀,将她身体扳回来时的方向:好了好了,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我们昆仑再见啊。 说完,朝后背推了把。 何恬恬被摆弄得团团转,回头瞪他一眼,晕晕乎乎要走,结果又被方轻鸿突然叫住。 等等! 何恬恬额头暴起一根青筋:还有事? 方轻鸿咳嗽了声,有些尴尬地朝师妹伸出手:咳,那什么,给师兄点灵石和银钱,穷。 何恬恬: 以前我也带他去过,可他好挑哦,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要。烛火摇曳,方轻鸿垂落眼帘,低语道:现在后悔了吧,都吃不着。 燃烧的蜡烛偶尔发出啪的炸响,小小的,不起眼的。火星子落进青年水般的眼眸中,像有什么在沉沉的静潭里燃烧。 星火似一轮永不熄灭的红日,浮在水面上,不肯消失,不肯褪去。 以后啊,肯定要狠狠嘲笑他。 半晌,他回过神来,发现鸑鷟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望过来。方轻鸿眨眨眼,它也跟着眨眨。 青年低头,看看手里沾着黄豆粉的糯米滋,悟了。 他兴致勃勃地递到绛紫嘴边,用狡黠的,恶作剧一般的口吻说:很喜欢吗?那我们不给他,都给你。 第105章 潜入 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三日后, 景洪一行人启程,前往西境。 他们噤若寒蝉地待在镇子里,都不敢怎么出门, 直到看没人追上来,才松口气,御器逃也似的离开了。 殊不知凌霄派等三宗之所以没追上来,是因为那晚方轻鸿的一把真火他把整片竹林烧了,毁尸灭迹。 他们一行修为最低都在金丹, 速度虽不比瞬息千里的大乘老祖,总归还是要比轻云舟跑得快些。 于是又过七日,终于到了昆仑宫的属地。 西境魁首选的统御范围十分刁钻, 占据了有东至西,前往凌云山脉所必经的地理枢纽。无论什么人想从西境去凌云山,都要路过此地。 这也是方轻鸿一开始,选择小隐隐于这支队伍的原因。 不过说是路过昆仑宫, 实际上距离昆仑雪山还有十万八千里,昔日辉煌的洪荒门庭,其属地自然也幅员辽阔, 光统御的大小城池就有上千座。 这些城池里, 也有数量极多的凡人平民, 却不归朝廷管辖,每座大城的城主, 皆由昆仑宫派遣真君级长老担任,负责处理日常事务,定期向宗门纳贡。 从某种角度来说,持之以恒的统治者也给生活在其麾下的人,带来了稳定的, 无需经历战乱的和平生活。 而境内若有妖邪作乱,也可上报地方,由驻守的昆仑宫弟子负责处理。 景洪本不准备在在此逗留,但同行的金丹修士,很多都没出过这么远门,甚至没见过如此规模巨大,又繁华的城池,都被十丈软红的声色犬马迷了眼。 就算没资格去拜访昆仑宫的山门,瞻仰传说中鼎鼎大名的云顶金宫,看看人家治理的城市也好啊。 景洪带这么久队,深谙御下的道理,既然别人在其他事上向自己妥协了,那么他也要适当体谅大家的心情。这种无关痛痒的事,他们想也就随他们去吧。 随后,便在靠近城墙根的偏远角落,租下个拥挤的小院落不是他不想慷慨大方,委实没资本。大州府可不比偏远山区的小城镇,无论什么,价格都惊为天人。 小院厢房有限,没法一人一间,都是二三人挤一屋,就这,还花了景洪不少灵石。 所幸也没人抱怨,大家心思都不在吃什么住什么上,纷纷作鸟兽散,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金丹们各地瞎晃见世面,道行深点的,便一路直奔修真者市集,去看看能不能换点什么好物件来。 这正好中了方轻鸿的下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且有正当理由,不用晚上回来了。 入夜,方轻鸿站在桥洞下,听着上头的人声鼎沸,百无聊赖地朝河里丢石子,等何恬恬前来与他汇合。 等能打出十八个水漂,对方从后边打了下他的肩,终于姗姗来迟。 方轻鸿回神,目瞪口呆:你你你怎么 不是你让我低调行事,乔装改扮的吗?何恬恬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打开折扇,在平坦的胸前摇了摇,兴致勃勃问:怎么样,像回事吗? 她还是第一次变男人呢!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方轻鸿一言难尽地瞧着面带红晕,双目闪闪发光,一副头次翘家女扮男装,顾盼尽是少女情态的小师妹。再看看她如今那张陌生俊俏,明显具备男性特征的脸,深吸口气: 要听实话吗? 听啊。 有点娘 闭嘴。 你让我说实话的。 我也让你闭嘴了,你怎么不听! 何恬恬一赌气,撤了伪装。 方轻鸿边哄边给她加了层幻术,在外人看来,如今的何恬恬就是个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烧火丫鬟。 气得后者去昆仑宫一路,都在对着自家师哥发动讨伐。 白日里,趁着大家作鸟兽散,方轻鸿偷偷跑去修真集市,利用自己路边随便捡块石头,都能成宝贝的光环,淘了很多偏门东西过来。 譬如蔽息珠、神行符什么的,刚好都派上了用场。 方轻鸿自己是地主家里有余粮不怕消耗,可何恬恬不一样,她庚金剑胎,修的是天底下最锋利的攻击术。杀伤力比别人强的同时,真元消耗也快,所以能省则省。 昆仑宫毕竟不是吃素的,还是把力气花在没法省的地方。 路上何恬恬给他讲了外面那些普通渠道得不到的信息,自剑宗被攻破山门后,她一直流落在外,打听方轻鸿下落的同时,杂七杂八的消息也知道了许多。 如今的剑宗门庭,完全落在昆仑宫手里,后者常年派数名化虚大能驻守,更有大乘老祖悄悄出关,于万剑谷内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