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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 第179节

    “不过……织梦者是梦境安全的一道锁,你们若要去掉这把锁,也得承受后果。”

    谢春山问:“敢问是什么样的后果?”

    巫展眉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耐心解释:“若是织梦者不在梦境,相同的道元就没有力量维持住两个人。即是说,若是万年前你们有谁存在过的话,在没有织梦者的梦境中,只能有一个你存在。到底存在的是谁,便要看两者道元力量,谁更强大了。

    “我还得提醒你们……织梦者不在梦境的话,没有人控制梦境的话,梦境走向,梦中变化,便没有人能够预料了。梦境中可能发生任何事,梦境时间长短都由梦主来确定……这得看梦主配不配合你们了。

    她那促狭的毛病憋了半天,到最后还是没憋住。她笑嘻嘻:

    “而你们说,两个梦主的话……真的会配合你们吗?”

    几人苦笑。

    何止是两个梦主。

    其中一个梦主已死,另一个梦主与他们是敌对关系。

    两位梦主,他们恐怕一个都控制不了。

    而且……相同道元的人不能存在两个人……张也宁微妙地看眼谢春山,再看眼辛追,贺兰图。

    除了姜采,其他三人,都应该在万年前存在。

    几人各自沉吟,气氛诡异。许久后,姜采与其他人目光对一刻后,走上前,耐心请教:“巫姑娘能够帮我们吗?”

    巫展眉道:“哼,我哥哥即使醒来,也未必有这种力量。但是……我最近心情好,你们又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就帮你们吧。”

    雨归在旁沉吟,试探着插话:“师兄,师姐,我能跟随入梦吗?”

    几人一怔,齐齐向她看来,就连巫展眉都不满地看来。

    雨归面颊一红,垂下头半晌,又抬头轻声:“逆元骨,无生皮,是傲明君自创的功法……我想这世上能够解决芳来岛人功法问题的人,只有傲明君了。师姐你们若是想回到一万年之前……我也想见一见傲明君。

    “我想求他解除这种功法,解救我。”

    谢春山缓慢无比地抬头,一点点看向雨归。灯烛火光下,雨归安静地立在他们面前,起初说得磕绊,后来便坚定起来。她如雨后海棠,亭亭玉立,娇弱万分,可她又目光这般殷切——

    这种痛苦,她已经承受了太久了。

    这种痛苦,她不想持续一辈子。

    谢春山看着她许久,雨归终于发现谢春山的目光之幽深。她看过去,见谢春山躲开了视线。谢春山笑一下,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自嘲。

    谢春山气息略颓:“雨归师妹不必这么麻烦。我几人入梦,会带给你这个答案。”

    雨归不知道他的前世是谁,还要急声劝说,被巫展眉一拉扯。巫展眉深深看谢春山一眼,作为芳来岛遗念的织梦者,她比别人知道更多的秘密。而巫展眉,却是从来不与人分享自己的秘密的。

    她只乖巧万分:“嫂嫂,那就让几位道友帮我们吧。你要照顾哥哥,就不要入梦添乱了。你修为那么差,实力那么弱,何必拖人后腿。”

    几人吃惊巫展眉说话直白,谁想雨归已经习惯这对兄妹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竟然抱歉地对几人一笑,不再多说了。

    --

    于是,巫展眉跟随几人前往驼铃山。现实的方位,会多多少少地影响到梦境开启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几人皆判断万年前,驼铃山的位置应该变化得最小。不如直接在驼铃山开启梦境。

    灰蒙蒙天色下,几个年轻男女立在空旷山地上,望着巫展眉。辛追立在巫展眉身边,闭目沉坐,方便巫展眉直接截取她道元中的牵绊力量。而谢春山则上前,小心地将百叶的道元交给巫展眉。

    借助神魂而入梦,不知道能不能成行。而无论成功或失败,都可以想到百叶道元的衰减。

    姜采站在谢春山身边,轻轻拉了下谢春山的衣袖。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硬邦邦问了句:“你还好吧?”

    谢春山叹口气。

    山风拂袖,天地皆冷。张也宁淡漠地立在最外围,孤身一人,不和他们为伍。他平静地看着姜采和谢春山站在一处,那二人低声说话。说的什么内容,隔绝了周围人。

    风清山秀,日光照在二人身上,何其相配。

    谢春山正看着巫展眉cao纵那道元,针对姜采的关心,他低声苦笑:“若是道元因这个梦而消散了……恐怕百叶会很恨我吧。

    “傲明君千方百计想她复活,我却在……让她彻底消失。如果是傲明君,必然不会这么用百叶的道元吧。”

    姜采偏头,轻声:“可是百叶从未爱过傲明君。她生前喜欢的人,是你。”

    谢春山微抬目。

    姜采向来直接:“你是风是雨,她喜爱的都是你。她从未对傲明君动过心,但她见你第一眼便喜欢……师兄,你才是她喜欢的那一种人。你做什么事,她无论在不在,都会支持你,喜爱你。”

    谢春山怔忡。

    他不自觉地偏头,向自己身后某个空地上看。当梦境的光笼罩向他们时,他目光停顿的地方,好像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女子,安静地站着,如以前的几百年那般,执拗无比地陪伴他,追随他。

    谢春山抬手探向自己身畔的这个方向,而巫展眉的织梦术笼罩住了他:“权贵万足,美人卧膝,黄金台筑,青春长乐……”

    姜采忽然回头,仓皇寻找那站在最外围的张也宁。

    他并没有那般自觉,冷淡看着他们,隔绝尘世,不悲不喜。在织梦术道光亮起的时候,他甚至手中念诀运起术法,要隔绝织梦术对他的影响。他的力量已足够强大,除非他愿意,织梦术已经不能让他入梦。

    张也宁闭目,睫毛秀扬,面如皓月,背过身后,飞袍若扬。

    姜采高声:“张也宁——”

    张也宁一顿,吃惊一下,回头看向身后。他看到姜采的趔趄跌步,慌乱寻找。她忽然这般,是在找什么?

    他一时迟缓,便被她感应到了。张也宁出神间,被她纵来的身子扑倒。他被她扑倒在地,手中诀没有完全念完,那织梦术的光已经包围住他和身上的姜采。

    张也宁伸臂揽住她后背,缓解她冲击带来的伤。他微怒:“姜姑娘……”

    他怔住,因姜采手抚他面容,隔着白布,低头与他抵额。他身子骤僵间,被迫与她额头相抵,听她放下心后的呢喃一叹:

    “我与你开玩笑呢。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在梦中你在梦外。

    “也宁,我们一同入梦吧。”

    巫展眉清亮声音吟完咒法,光亮吞没所有人:“——请君如梦!”

    扶疏旧梦,就此开启。

    第101章 【所有的最好时光……

    【所有的最好时光, 都停留在了过去。

    那是被遗忘的国都,被遗忘的光阴。高手天才们活在那个年代,勇往直前, 生生不息。人人都以为自己终有所成, 不负苍天;以为机缘如此,人族之幸。

    那时我们都不懂,人若妄想追日胜天, 终将坠日沉天,孤灯难明, 永堕深渊。

    人生那么苦,可我也不要什么,我只想停留在那段时光中。】

    --

    张也宁睁开眼,眼前便有黑影自天上扑来,极快的黑色虚影刺得他再次闭目。

    腥风袭来,扑簌簌的黑影拍打在他的三梭布道袍上, 一片青一片黑。

    他意识尚未跟上, 袖中青龙鞭已经挥扬而出, 刹那间, 青年身挪影动,追上那黑色虚影。他眉心间堕仙纹印亮起, 青龙鞭卷起黑影, 他再次睁开眼, 便看到天地间扑朔而下的重重黑色巨翅妖兽。

    一团团金火自妖兽口中喷出, 扑向张也宁。

    这些妖兽密密麻麻罗列黑漆天幕,整个天幕都被染成黑色。而这些天上的妖兽乃是鸟怪,形状与猫头鹰差不多,却是赤身白首, 牙尖嘴利,张口间,尖啸声出,御火攻击。

    张也宁蹙眉:“窃脂?”

    几乎一瞬间,他就判断出这确实是一万年前了——

    在张也宁真身所属的修真界,也是有窃脂这种鸟怪的。但是在他的时代,窃脂是和瑞兽灵兽相提并论,数量稀少,得到修士们的喜爱……然眼前这些口喷烈火攻击他的窃脂,密密麻麻,在一万年前,它们不是灵兽,而是妖兽。

    道法之光大盛,张也宁的青色身影与青龙鞭影在鸟怪间飘扬而起,他的灵力随自己眉心纹大亮而涨起。清逸多俊的青年出手迅捷,身段如仙,在一众怪鸟中,何其翩跹。

    虽翩跹,却狠辣。

    “扑棱棱。”

    一只只鸟怪带着火影,尖叫着倒在他脚边,快速堆成小型山丘。

    张也宁听到一声吟:“艹。”

    他偏目,看到了鸟怪尸体所堆的山丘后,一个男子费力武力的从土坑里爬出来。这个男子面容俊美,脸上却沾了不少血,身上衣袍还因为窃脂的攻击而沾上了火星。

    青年玉冠已不见,墨发用发带随意挽着,此时因为狼狈而发丝乱扬,扑在面上、颈上。那些天上的窃脂攻击不弱,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要施展道法,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而施展不出。

    于是窃脂偷袭!

    一道清影拂过,挡在这个气急败坏的青年身前。张也宁道袍扬纵间,即使一人独挡众妖,也不过花了一刻时间,便将这些窃脂全都杀死。

    道袍上沾的血迹发出妖兽腥臭味,张也宁蹙眉掐了一个清洁咒给自己,便看向被他保护下来的青年。

    张也宁拧眉片刻:“谢春山?”

    谢春山寥落无比:“是我。”

    张也宁了然。

    他道:“你相貌发生了些变化。”

    谢春山此时的相貌其实和他现实中很像,不同的是气质,面前这个男人,更为硬朗,沉毅。和谢春山那风流倜傥的模样完全不同。

    张也宁将谢春山上下打量一番,在心里补充:连衣着打扮也与现实中不同。

    现实中谢春山那是风雅公子的衣着,而现在……灰扑扑的如同打杂仆从。

    这个梦,有很多细微变化,张也宁一时间没来得及查探太多,但心里已经警惕了。

    谢春山一抹脸,苦笑。他也不嫌刚杀过妖的地方太脏太臭,他直接坐了下来,大咧咧招手:“妹夫,一起坐啊。”

    张也宁:“……”

    他矜贵万分,垂目瞥瞥地上那堆了一地的妖兽尸体。他道:“我站着便好。”

    谢春山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张也宁一顿:“我也不是你妹夫。”

    谢春山:“哈哈哈!”

    他这么仰头笑起来,眉目舒朗飞扬,目含星辰,再是不一样的气质,在这时也更像谢春山本人了些。他这爱玩爱笑的脾性,进了梦也不收敛,倒是随意得很。

    但他只这么一笑,他便突然捂着胸口目露痛苦,紧接着咳嗽两声,竟然吐了两口血。

    张也宁冷眼观望。

    张也宁:“你为何连窃脂这样的妖兽都对付不了?”

    谢春山摊手:“你看不出来吗?我的法器失去了,我的道法灵力都退步变弱了……我跟你说,我现在哦,很弱的,我可是需要你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