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31节
“好了，”颜书良毕竟也不可能真的跟颜乔计较什么，当下放软了语气道：“爸爸也不怪你了，你也知道爸爸现在生着病，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你就不要再让爸爸生气了好不好？至少跟我在一块的时候，别去跟那小子联系。” 颜书良都已经这样说了，颜乔自然只能乖乖点头道：“好。” 这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宿舍也已经关了门，她和辅导员请假说明了情况，就带着颜书良在附近开了一家酒店。 她也没带什么证件，就用颜书良的驾驶证开了一个套房，有两个房间，晚上颜书良拉着她聊了很多，她眼见颜书良上下眼皮都打架了，还不肯放她回去，等颜书良睡下她终于可以脱身时，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她偷偷从颜书良的大衣中拿回了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她顿时xiele气，这么晚了，路嘉一定睡了，她还是明天再去找他解释吧。 这么想着，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而另一边，被颜乔认定已经睡下了的路嘉此刻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烦躁地扯开了身上的被子，胡乱按亮床边的台灯，下床喝了杯水。 等回到床上后，心还是没办法静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全都是颜乔的身影…… 他薅了一把头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烦躁……都怪颜乔……从前每回吵架，她都会立刻回过头来跟他道歉认错，求着他原谅，跟她和好，像今天这样毫不理会，把他一个人晾在一边好几个小时，还是头一遭。 这算什么，给他摆脸子吗？这次明明是她的错好不好？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给他这样一个所谓地惊喜，让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了颜书良，这还没有错吗？ 可她居然到现在还不来跟他道歉？ 路嘉深深地一闭眼，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任何颜乔发来的消息。 这几个小时他几乎每过一会儿就会拿起手机检查颜乔有没有给他发消息，一开始没看到消息他还没什么感觉，可后来一连看了几次都没有，他开始变得烦躁。 路嘉做了一个深呼吸，最后再看了一遍手机，心说这是他给她最后的一次机会然而消息列表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很好，路嘉咬牙切齿地关了手机，之后狠狠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颜乔，你死定了。 他恨恨地想，又隐隐觉得委屈。 “死定了”的颜乔此刻却正在安睡，梦中无意识地发出几声呓语，隐约是“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二天颜乔因为昨晚睡得晚加上思虑过重，所以起的迟了点，颜书良倒是起得早，一早就坐在房间里喝咖啡，见颜乔起来了，笑着指了桌上的早点道：“来吃点吧，吃完爸爸送你回学校。” 颜乔于是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身旁，用过早餐后由颜书良送着回了学校，不过还没到学校门口，颜乔就让颜书良停车了：“我想在附近超市买点东西，爸爸，你让我在这儿下车吧。” 这附近是有一家大型超市……不过颜乔并不想买什么东西，路嘉的房子就在前面，她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她不擅长说谎，所以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颜书良的眼睛……好在颜书良并没有怀疑什么，当即把车停在了路边，只是在颜乔下车时忍不住唠叨道：“记得按时吃饭，多注意休息。” 颜乔笑着答应，让颜书良路上开车小心。 关了车门之后，颜乔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路嘉住址的方向走去，路嘉的房子就在这儿，没两步路就到了，她刚要走进小区大门，却忽然又有些踌躇本来昨天追上去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哄好了，但眼下耽搁了一晚上，路嘉之前的那点情绪指不定被发酵成什么样，总之肯定是成倍的难哄了。 颜乔想了想，转身去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准备先帮路嘉买一杯奶茶，之后再去找他。 结果那家奶茶店人特别多，她排了好久，等终于买到奶茶，准备回去找路嘉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她爸爸打来的，于是立刻接了。 她本来以为她爸爸打这个电话过来是问她有没有到学校，结果一接通对面就来了一句：“颜颜，爸爸出车祸了”，吓得她差点没拿稳奶茶。 等问清楚了才知道，颜书良虽然出了车祸，但人应该没什么大碍，车子让保险公司去处理了，他现在人在医院，让颜乔马上过去。 颜乔自然立刻赶去了医院，等到了问诊间，却发现她爸爸身边还陪护着另一个人。 一个很眼熟的人洛遥。 颜乔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 颜书良接过医生开的单子，拉着颜乔往外走，边走边道：“说起来都是缘分，是这样，刚我不是路上跟人撞了吗？方向盘磕到了脑袋，下车找事主的时候有点晕，正站不稳呢，忽然有人扶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他说着拍了拍一旁洛遥的肩膀，笑道：“也就是我们洛遥。” “后来他还主动送我去医院，多好的小伙子啊，路上我跟他聊起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们以前隔壁洛家的那个儿子，和你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你们小时候玩得很好，后来我们搬家了你们才没了联系。” “原来他今年刚考上大学，还和你是同一所学校，今天又碰巧遇见了我……真是太有缘了，你们之前有在学校碰过面吗？” 颜乔不说话，洛遥勉强笑了一下道：“见是有见过，只不过联系得比较少……再加上乔乔新交了男朋友，就更不方便了……” 颜书良一听到他提起路嘉，心里就不痛快了，“啧”了一声道：“这就是我们颜颜的不是了，不能有了男朋友，就不理朋友了，这做的叫什么事？男朋友以后分手了说不定就成仇人老死不相往来了，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维系好了，可是能帮扶一辈子的。” “男朋友又不是丈夫，交往也不是结婚，随时都能分手，也不麻烦……我就觉得我们颜颜新交的那个男朋友，除了一副皮囊，那没一样可看的，跟个祖宗似的，要我说，不如趁早分了，再找个好相处的……”他说着拍了拍一旁洛遥的肩膀，笑着试探道：“我看洛遥就很不错嘛，虽然小你一岁，但心智成熟，是个男子汉了，要是跟你在一起了，也肯定懂得照顾你……”说着看了一眼洛遥，笑着问道：“你说是吧，洛遥？” 洛遥微微低了下了头，似乎是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被颜乔抢先一步打断道：“爸爸，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会生气的。” 颜乔自那晚过后，是见也不想见到洛遥了，更不用说什么帮扶一辈子，她根本不稀罕，不过比起这个，她更不喜欢听她爸爸这样胡乱评价和唱衰她和路嘉：“我是不会和路嘉分手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很爱他，他是很幼稚，也有很多不够好的地方，但这并不影响我爱他，因为爱他，所以我能够包容他的缺点，爸爸，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就跟颜乔不爱听她爸爸说路嘉的不是一样，颜书良自然也不爱听颜乔说这个，当下脸色就冷了下来，哼了一声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赶紧的，医生给开了单让拍片呢。”说完就往电梯口走去，颜乔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洛遥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回想起颜乔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渐渐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rou里，也不觉得痛。 电梯门开了，颜书良和颜乔一起走进了电梯，洛遥松开手掌，整理好情绪，也立刻跟了上去。 ct房门外，颜乔正陪着颜书良，等上一个病人从检查室里出来，这时颜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备注，但是是本地号码，她估计是快递什么的，就接了，结果果然是快递，问她在不在寝室，他现在在她们寝室楼下，如果她在的话，就下来拿一下快递。 颜乔就说她现在不在，麻烦他放到学校收发室，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才刚挂断电话不久，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奶茶店的，因为颜乔办理了他们家的会员卡，所以留了手机号。 这次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他们家新推出了一款奶茶，会员可以到店签到免费试喝，所以来告诉颜乔一声，问她有没有意向参加这个活动。 颜乔想了一下道：“这个我现在还不知道，得问一下我男朋友，因为平时这些奶茶都是买给他喝的，他好像只固定喝一种口味，不知道会不会想尝试新的。” “这样啊，那我们这边先暂时为您保留名额，您到时候问问您男朋友。” 颜乔答应着挂了电话，抬头就见颜书良正面色不虞地看着她。 “颜颜，”颜书良道：“你怎么一天到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电话？这里是医院，要安静点，你这手机铃声一响，我整个神经都绷起来了。乖，你调静音吧。今天是周末，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急事？” ct房外是挺安静的，手机铃声老响总归不太好，而且爸爸现在身体不舒服，更要为他考虑听他的话了，颜乔于是乖乖把手机模式调到了静音。 过了一会儿颜书良进去检查了，报告出来后拿去给医生看，倒也没看出什么来，保险起见，又开了张单子让去做核磁共振。 于是颜乔和洛遥又再次陪着颜书良去做检查。 这样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功夫，后来好不容易都做完了检查，拿到了报告，确定是没什么问题之后，颜书良又发现胳膊腿上好几块淤青红肿，颜乔和洛遥于是又陪着他挂号问诊，配了一些消肿散淤的内服药和喷雾。 这期间颜书良因为身体不舒服一直是在一旁休息的，挂号排队、拿药这种事都是由颜乔和洛遥做的，有时候颜书良脑袋犯晕，颜乔还要在一旁照顾他，说实话要是没有洛遥，她一个人还真忙不过了。 等最后该做的检查做完，该拿的报告拿完，该取的药取完，三人一起走出医院时，天都已经有些黑了。 正好是返点，颜书良就提议三个人一起吃顿饭。 颜乔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席间颜书良讲了很多颜乔小时候的事，包括和洛遥相处的细节，但凡他在场的，都能够大致回忆起来，颜乔听他讲完，很多不记得的事也渐渐重新有了印象。 洛遥倒是比颜乔多记得好多，颜书良说的，他都有印象，也因此他们两个人交谈的很好，颜乔只在旁边默默听着，偶尔颜书良问起她来了，她才简单地答应两句。 吃完饭后，颜书良以想要消化为由，拉着颜乔和洛遥去逛公园散步，要不是考虑到快到学校关门时间了，颜书良倒还想跟他们再多聊一会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难得有跟两个小辈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以后换不知道有没有呢。 洛遥就笑着道：“叔叔要是肯见我，我以后会经常过来拜访的。” 颜书良听了笑得开怀，连连道：“好好。”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他们两个离开，因为颜乔和洛遥是同一所学校的，是顺路，所以尽管颜乔并不乐意跟洛遥一块儿回去，但颜书良非得看着他们一起走，她也没有办法，况且也实在没理由拒绝是顺路的话，还要分开走，那也显得太刻意了。 所以最后颜乔还是由洛遥送了回去，两人一路无话，车开到路口就停了下来，颜乔下了车，正要往校门口走去，洛遥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她。 颜乔脚步一顿，并没有说话。 洛遥追上来绕到她前面，看着她欲言又止：“乔乔，你……你真的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了吗？” 颜乔喉头动了动，好半天才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今天送我爸爸去医院，一直为他忙前忙后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忙不过来。” “叔叔是我的长辈，小时候也很照顾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洛遥看了她一眼，试探道：“除了关于叔叔的，你对我，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颜乔“嗯”了一声，神情淡漠，绕过他就要往前走，洛遥却忽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道：“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可是我有。” “放手！”颜乔皱眉看着他：“洛遥，你今天没喝酒，难道也要发酒疯吗？” 洛遥噎了一下，神情有些黯然：“乔乔，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我的气吗？” “没有，”颜乔面无表情地道：“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所以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生不生气，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别来打扰我。” “乔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真的对我……一点情份都不讲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在酒吧的事，我可以解释……我真的是因为喝醉了才那样，我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是绝对不会对你那样的……我后来也很后悔，一直想找你道歉，可是你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在学校里见到我也是躲，我根本没有机会跟你说话……” “今天也是凑巧，刚好碰到了叔叔，我这才阴差阳错地见到了你……或许是上天可怜我吧，让我终于有机会跟你说话……乔乔，我知道我那天很混蛋，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喝醉了才会那样……” ” “乔乔，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就因为我在不清醒状态下犯的错，你就要宣判我的死刑吗？我不是故意的啊，不是故意的也不能被原谅吗？” 他锲而不舍地说了这么多，但颜乔始终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洛遥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自嘲地笑了一下道：“看来jiejie真的是很讨厌我了……可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们一块儿出去玩，有一只大狼狗冲了过来，一直对我们狂吠，你害怕地哭了起来，我就让你躲在我身后，我去驱赶那只狼狗，结果后来虽然狼狗走了，但它走之前却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我父母闻讯赶来，送我去打针，你就一直在旁边哭，我安慰你没事，你哭着说我这次为了保护你，被狗咬伤，还要打针，你有责任，下回无论我犯什么错，你都会原谅我，jiejie，这是不是你曾经亲口说的？” 颜乔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动容：“洛遥，”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不原谅你，有什么意义呢？你说你当时不是故意的，好，我相信你，我原谅你，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我答应过路嘉，以后都不会见你，也不会再联系你了。” “儿时的情谊我会一直记着，但同时也会埋在心底。洛遥，你也应该这样，或许对你而言，儿时的记忆很美好，但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如果珍惜那么藏在心底也就够了，有时候拿出来回忆一下童年，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没必要太过执着，陷在过去的回忆里走不出来洛遥，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洛遥的眼眶渐渐泛红：“我明白了，说到底，我们永远回不去了。因为路嘉，所以你再也不打算理我了是吗？” 洛遥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是乔乔，你不觉得你和路嘉之间很病态吗？他只是你的男朋友，并没有干涉你交友的权利，你今天为了他可以放弃儿时的玩伴，那明天如果他要你在你父亲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也会不理你的父亲吗？” 颜乔的目光倏地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洛遥连忙拉住了她：“乔乔对不起，我不应该做这种无聊的假设……好，我答应你，在你和路嘉关系存续期间，我都不会再来找你了……” 颜乔冷冷道：“那你永远不用来找我了。” 洛遥愣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我知道了……但是，今天好歹让我送你到寝室楼下吧。” 颜乔道：“不用了，送到寝室楼下，被人看到的话，会误会的。” “那送到校门口总可以吧？”洛遥道：“我们是同一所学校的，总不至于从同一个入口进去，都会被人说闲话吧？” “而且叔叔说了，让我送你回学校，不送到校门口的话，怎么样也不算送到吧？” 之前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因为学校正门那一片不让停车。不过路边离学校门口也没多少距离，也就几十米，走几步就到了。 颜乔不说话，洛遥继续苦苦恳求道：“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同行的机会了，乔乔，连最后一次让我送你的机会，你都不肯给我吗？还是说，非要避嫌到让你先进去，我在这里吹半天冷风再进去才行吗？” “我并没有这样说，”颜乔看了他一眼道：“好吧，那一起进去吧，不过进了校门口之后，女生寝室往西，男生寝室往东，我们可就不顺路了。” 洛遥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好。”跟颜乔并排往校门口走去。 路上洛遥仍笑着跟颜乔搭话，颜乔偶尔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 正当两人即将走到校门口时，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声：“颜乔。” 颜乔整个人立刻僵在了原地。 清冽的少年音，冷冰冰的语气下隐隐夹杂着怒意，他从一旁林荫道底下的一棵大树下走出来，目光从颜乔和洛遥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颜乔身上，冷笑道：“很好，我说怎么一天都不接我电话呢，原来是有了新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