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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叩首长拜,“妾明白。请太皇太后放心,妾一定会保重自身,昨夜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太皇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窗外,时年恍然大悟。原来,太皇太后是怀疑卫子夫不想和亲,故意投河自尽,而从卫子夫的反应看,她的猜测是对的。她就说昨晚怎么看她也是自己跳进去的! 卫子夫头还磕在地上,肩头轻轻颤抖。时年忽然有点难过,她明明不用承受这一切,她本应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如今却要远嫁异国,连想死都不行…… 余光一瞥,刘彻面无表情,定定望着殿内。她以为他在看卫子夫,可仔细瞧,却发现他黑眸凝冰,直直刺向年迈的太皇太后。 男人薄唇紧抿,眼中有压抑,有不甘,让她想到被绑住翅膀、无法搏击长空的老鹰。 当天晚上,时年很晚才休息。 她迟迟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些迷糊,忽然察觉身边有动静。她猛的惊醒,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床前,正借着月色低头看她。 “刘……广川王?怎么是你?” 刘彻见她醒了,脸上有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说:“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 一天之内来找她两次,时年却没有表示异议,披了件衣服坐起来。轩窗半开,可以看到庭中的海棠树,这个季节正是花期,溶溶月色里有飘飞的花瓣,似假还真、如梦如幻。 时年和刘彻随意坐在地上,她说:“还没有谢过大王。” 刘彻看向她,时年展颜一笑,“那些布,是你帮我织好的吧?” 下午在披香殿撞见太皇太后后,两人很快悄然离开,刘彻甚至没有多跟她说句话。不过回到掖庭才发现,她的布居然在她离开这段时间被人织完了,想到连翘检查时那副见了鬼的样子,她还有点想笑。 刘彻:“你吃上饭了?” “吃上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看着,并不高兴?” 时年摸脸,她明明在笑,他却这样说。她叹口气,“我只是想到下午的事情,高兴不起来。” “下午的事?” 时年点头,“我觉得,卫子夫很可怜。” 嘴上说得自然,她的心却暗中揪紧了。脑中又闪过下午在披香殿窗外,男人隐忍而不甘的表情。像是被人点透天灵盖,她在那一瞬猛地惊觉,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 西汉初期一直有和亲的习惯。汉朝与匈奴对抗屡战屡败,不得不献上公主和财物,这个举动虽然换取了短暂的和平,却也导致汉朝国威沦丧,对匈奴再也抬不起头。而改变这一切的,正是汉武帝。他先后任用卫青和霍去病,大败匈奴,彻底扭转汉匈两族的强弱局面。 所以,即使历史被改变,刘彻也应该是不想和亲的才对…… 她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了。这是可以利用的一点,卫子夫要当皇后便不可能去和亲,如果刘彻心中也不赞成这个,那她正好可以借此激起刘彻对卫子夫的怜爱…… 刘彻:“她哪儿可怜了?” 时年煞有介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长那么漂亮,还多才多艺,本来人生一片光明,突然要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可怜?而且是从长安嫁去匈奴,这跟从北京跑去支援非洲有什么区别……” 刘彻皱眉,明显没听懂最后,时年说:“我的意思是,中原繁华,从这里去到那种化外之地,落差太大,反正我受不了。而且,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也许等几十年后,她死在那里了,亲人却连她的尸骨葬在何处都不知道……” 她说着,自己也有点动情。远嫁和亲,之前只在书上看过,这还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绮年玉貌的女子,一朝被选中,一生便葬送在那漫漫黄沙中。 下午卫子夫绝望的神情又浮上脑海,还有昨晚,如果不是她恰好在附近,也许,她真的就死在那里了…… 时年越想越愤慨,偏偏刘彻面色依然平静,“卫子夫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哪儿有什么光明的前途?况且,就算她心中不愿,但和亲是汉匈两国的传统,为的是息戈止战,让更多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她个人的生死荣辱,并不重要。” 时年一个热血上头,口气很冲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靠牺牲一个女子来换取和平、稳定江山,大汉的男儿不觉得面上无光吗?!” 刘彻遽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像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或者说,这宫里还有人敢这么说。 时年心狠狠一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靠靠靠靠靠!玩脱了! 她几乎是惊恐地看向刘彻。男人脸上除了震怒,那双漂亮的黑眸里,还有……被踩中痛脚的狼狈。 别说是皇帝了,就算是普通人,被这么当面讽刺,也会受不了的。 妈呀,他不会杀了她吧…… 时年心一慌,阵脚立刻全乱了,“我我我……我跟你说不通!陛下呢?陛下如果在这里,肯定会赞成我的说法的!” 刘彻刚要发火,不料她竟这么说,登时愣了,“陛下?” “对啊,你不知道吗?我在宫外都听人说了,当今天子英武圣明、爱民如子,如果是他,肯定不会想要牺牲无辜的弱女子。他是真丈夫,真丈夫是要保护身边的女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