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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身影有些熟悉。再一看,怪不得他躲躲闪闪并不敢直视自己。居然是隔壁枣糕铺子的老板,刚填好报名的纸笺。 林绣素来懒得与人比试,此刻却突然被激起斗志。 招徕路人的伙计嗓门极大,就是街尾的人也能听见,“由诸位客官打分,得票最多者可领彩头。” 他高举今年的彩头,是一小坛子常意坊最好的酒。 林绣在长桌前站定,不由嘴角一抽。眼前的瓜果竟比从前都小了不少,明摆着提升难度嘛。 伙计笑着解释,“贵在精巧,不必恢弘。” 她捧起个蜜角瓜颠一颠,心中有了判断。 不到一炷香,时间已到。伙计此时兼职起卖艺人,手中铜锣震声,“此刻比赛结束。” 看热闹的人群早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各色动物是最多的,大有游龙飞凤,小有猫狗鸡鸭。也有应时而做,雕了对牛郎织女。可惜时间太短,瓜又不足够大,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男人和女人的轮廓。林绣瞥一眼不远处,那枣糕店老板雕了座鹊桥,线条流畅,巧而不俗。 过路人七嘴八舌地评论起来。 “我看这鹊桥最有意思。” “要我说还是白兔更像,眼睛还粘了两粒黑瓜子呢。” 沈宜也不甘示弱,伸出脑袋道,“我觉得这位姑娘的最好。” 伙计走至她面前,是盏雕花灯。仔细一看,也点头。雕灯的也有几个,这盏确实更细致好看。 林绣霁颜,“烦请拿一只短烛。”南瓜灯她见多了,香瓜灯是第一次做,碧莹莹的还挺别致。 花烛很快送来,林绣轻轻一掀瓜柄,旋开盖放进去。伙计这才惊奇地发现,这盏灯竟然是空心的。 烛火点点,朦胧微黄。薄薄一层香瓜壁极通透,照得好像亮堂的琉璃盏。围在最前的人不由轻呼,胜负已见分晓。 后头的争着往前挤,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拔得头筹。 林绣接过彩头,莞尔一笑,“手艺总在自己手上。” 那人逃也似地奔走。旁边有知道八卦的,“这不是粥铺的林娘子嘛。” “他们家也有炊饼,后来口味不好卖不动才撤下。现在想来,莫不是偷学人家的方子。” 有人皱起眉头,“怎么还有这等人”又觉得说错话,忙岔开话题。 林绣抿嘴一笑,转头进店。既喝了人家的好酒,不拐进店里吃顿饭,就有点说不过去。 陶如蕴咂咂嘴,“哪有这种说法,明明就是你想吃。” 接过菜单一看,糯米酿rou圆几个字十分显眼。 素宴里有糯米烧油豆腐来伪rou圆的,怎么吃也是差了点味道,还得是真猪rou才能烧出腴肥口感。 陶如蕴坚持,“一定要加芡粉,搅打上劲,里头的rou才细嫩不松散。” 沈宜家原是从徽州沈氏,吃惯了清淡的江南菜。 “一定要入口即化,再加菠菜煮汤。”小小rou圆盛在碧汤中,粉白可爱,汤清味美。 rou圆之争很是激烈,两人谁也不让。 林绣是中庸派,觉得两种都好,干脆点一例尝尝。 小二端上盘子笑道,“是炸出来的。” 外壳脆而酥松,并非勾浓芡的黏稠,而是撒着五香粉。 林绣夹起一个,干香而不硬,里外完全两种天地。纯rou做的反而不够细腻,加了糯米更柔嫩,和狮子头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她总觉得想具化食物的滋味很难,捏在手上时、放入嘴中时、细细咀嚼时、咽进喉咙里,都难以原样描绘。 此刻若是有台高清摄像机展现在人眼前,画面必定勾人。 不需别的形容,光视觉上的“金黄”就足矣让人谗涎大动。脆脆的薄浆糊稍后膨胀成轻盈面衣。rou捶打到起胶,此时有点太稠,糯米就填补空缺。嚼起来类似炸猪排,不过并非丝丝rou感,而是柔细紧实的一团。 很像是炸小rou丸,不过并不“小”。壳和rou极分明,外脆里嫩,再拍摄一个汁水爆裂的近景镜头林绣突觉职业病又犯了,忍不住笑自己。 沈宜细嚼几下,惊道,“怎么比豆腐糜还软。” 陶如蕴小心翼翼咬开一个,汁水却没溅出来,半个空壳竟也能鼓胀。 酿rou圆香而烫,油汁四溅,两派都呲牙咧嘴地投降了。 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这盘白白的却不知何物。林绣定睛一看,是从未吃过的醉虾仙。 虾醉,人亦醉。这道菜并非传统生吃的做法,毕竟酒楼里多是雅人。只需酒醉后略一过水,再倒少许花雕去腥。 青虾可煮熟,白虾宜生吃,都很是解馋。这盘虾不需用手吃,筷子上下一挤,嫩生生的白rou就“吐噜”一声爆出来。肚肠处理得干干净净,只需蘸着香醋与姜汁,细品还有花雕的丝丝清香。 吃着碗里的,她想起老杜的那句“自摘金橙捣脍齑”。杵烂橙汁蘸刺身吃,味道如何先不论,色彩与意境想必也极美。 各饮一碗豆腐汤,几人都吃得脸色微红。 饭用得差不多,小二满脸堆笑,“今日七夕,特赠几位贵客巧果一盘。” 她往日所见,都是枣木模子里压出来的,点染为七色,用长线穿串。又或拴上红线抛至屋脊上,比谁抛得远。 今日这盘却个个小巧玲珑,满是奶香。又绵又软,不像是蒸出来的,更接近现代的烘焙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