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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然从后面圈住她,柔声道:“我夫人真贤惠。” 孙希扑哧一笑:“这么快打自己脸?” 崔然轻轻地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笑着道:“只要你高兴,你打我哪里都成!” “甜言蜜语,油嘴滑舌!” 崔然亲了亲她的脸颊,笑了:“只对你说。” 忠勇侯府。 云景轩。 烛火摇曳。 徐氏陪儿子正平坐在书案前温书。 自孙云走后,她就将全部希望放在一双儿女身上。 正平如今七岁了,已进学堂读书好几年了。 女儿静萱,还不足五岁,说话已经十分爽利,府里人都说,跟她小姑孙希小时候一样,聪明伶俐。 正平长相随他父亲,清秀俊雅,性子却随她,活泼得很,完全不像孙云那般老成寡言。 孙云刚走那会儿,她一度痛不欲生,觉得未来人生一片灰暗。 好在孙希经常过来,陪她聊天,解她心结,让她把精力放在照顾一双儿女身上。 那时候孙希还怀着身孕,太医都说胎像不稳,但她放心不下她,执意过来侯府劝慰。 后来崔然出征去了,两人同病相怜,更是亲密无间,无所不谈。倒比她在家当姑娘那会儿,还要亲近。 她对孙希,一直是感激的。 亲生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吧? 今天带着儿子去了齐国公府贺寿。 不得不说,她是带着喜悦去的。 她才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因为一场兵祸,失去了丈夫。 这几年,她没有出席过任何喜庆的宴会,哪怕是一般的贵妇雅集,她也不曾参加过了。 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 原本应是衣着锦绣,珠翠绕头。 丈夫疼爱,儿女承欢膝下。 而她。 只能依礼着素色衣衫,戴银钗素环。 形单影只,独自抚育儿女。 想起兵祸当晚情景,她至今仍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那一日,他和孙云正在云景轩内说话,外面忽然火光冲天,杀声阵阵。 慌乱中,他俩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双儿女,还睡在隔壁。 谁知刚出门,便有人说官兵杀到寿安堂去了。 婆婆和孙云听了大惊,他嘱咐她赶紧抱着一双儿女去莫熙斋,因为那边常年没有住人,晚上不曾点过烛火,叛军不易发现。 而他和婆婆,却带着几十个护院,奔去寿安堂救老太太。 她和几个丫鬟嬷嬷,到隔壁厢房抱了正平和静萱,往莫熙斋方向,一路小跑着。 临近垂花门,忽然一个黑影闪过,身上衣着并不是侯府护院或者小厮,倒像是官军,但身形却看着十分熟悉。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些,谁知人就不见了。 后来,她和嬷嬷们躲在莫熙斋,外面杀声震天,她们在里面吓得浑身发抖。 再后来,外面的冲杀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处此起彼伏的凄惨哭声。 有丫鬟的声音在到处大声呼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们在哪里?大少爷出事了……” 她心里一沉,孙云和婆婆一起去寿安堂救老太太,不会…… 她把手里的正平往徐嬷嬷手里一放,便要开门出去。 徐嬷嬷不让,抵死门闩,哽咽道:“小姐,你自小是我带着长大,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去?我一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出去不过一死。小姐还年轻,若是那帮官兵起了什么歹念,小姐以后还怎么活?” “你若信我老婆子,我出去替你打探情况。若是大爷真的出了事,老婆子拼死也回来报信。” 她含泪点了点头,千叮万嘱道:“嬷嬷,即便没打听到什么,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徐嬷嬷出门后,不过半注香时间便回来了。 徐嬷嬷脸色惨白,双眼通红,注视着她的脸,眼底全是心疼。 她顿时脑袋嗡嗡的,徐嬷嬷一路扶着她到寿安堂,只见孙云身上还穿着她亲自缝制的月白色寝衣,倒在一片血泊中。 她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孙云的喉咙,贼军好狠,这是一剑封喉啊! 世事多变,如梦一场,人生几度寒秋! 造化弄人,阴阳一瞬,月明多被云妨! 凝晖堂。 浓郁的檀香袭面而来。 一眼望去,摆设简单而肃穆。 层层的秋香色纱幔在灯影下尤显得晦暗,仿若重重的烟雾,紧紧罩住了整个朱漆描金雕绘的拔步床,令人感到深深的压抑和窒息。 自孙云死后,卢敏便开始信佛。 连带着,屋里的熏香,也换成了檀香。 她觉得,这样有利于儿子的超度,减少内心的痛悔。 允良觉得她信佛后变得神神叨叨,又因孙云的死,成了两人心中的隐痛。 两人不在一起还好,一在一起,这份隐痛,便会被撕裂开,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今日,因着孙宁的事,卢敏特请了允良过来。 允良一进门,就直皱眉:“你这搞得跟佛堂一样,母亲生前在寿安堂礼佛,也不似你这般。我这还没死呢,你倒先咒上了。” 卢敏撇嘴:“你瞎说什么。这是我专门请了普济寺的法师摆的阵,法师说了,只要这阵摆满五年,云儿就能早日脱离轮回之苦,去往西方极乐,南无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