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如果不是那一年，如果不是那一天，如果不是那一个人，也许直到现在，她肖希希的身边也仍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陪着，绣竹在这个世上也不会是孤零零的落了一个人。 夜色渐浓，清冷的月光朦胧映在窗前，勾勒出倚窗而立的身影，东方昊静静的立在她的身后，没有言语，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杜广成？多久远的名字了，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那个男人，丧心病狂的男人…… 肖希希凝望着窗外浓如墨的夜色，眸里清冷的光从未褪去……那些尘封的过往被轻而易举的勾起，原来，从未忘记！只是选择了掩埋，不让爹娘担心，不勾起绣竹的伤心，就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她会把绣竹当做自己的jiejie，让她快乐，幸福！ 可是今天…… 杜广成，原只是苏州的一个七品官员，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气，便野心渐长，竟也想进京寻个一官半职，后来，经人荐到了肖以先门下，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肖以先觉得此人见风使舵，谄媚却缺了忠诚，深知此种人不可大用，是以，寻官之事也就一拖再拖，到最后，实在被缠磨的烦躁时，才不惜驳了对方的面子，一口回绝掉。 于是，杜广成从此便对肖以先怀恨在心，在深知纵使再走多少路子也无果时，便心生了歹念……绑架肖以先唯一的女儿以此来威胁…… 当时一并被绑架走的除了肖希希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就是书梅，因为杜广成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肖以先的女儿，便将陪着肖希希出府的书梅也一并带走了…… 至今想起，肖希希的心里都会满满的抑制不住的惊惧和后怕！那个山洞，那样黑，到处是动物的尸体，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和腐烂的气息…… “你们两个谁是肖以先的女儿？”沉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恐吓问着。 肖希希刚要张口，却觉出了身边扯住自己衣袖的手，还有书梅在耳边低低的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嘱咐：“小姐，您别出声。” “我是。”书梅出声的刹那，肖希希纵使再年幼，也隐约明白了几分，可是书梅握住她的手那样用力，莫名的多了几分心安，喃喃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爹一定会来救她们出去…… 当书梅被带走时，肖希希只觉得心里的一角仿佛被抽空了般，那么，那么不安和恐慌…… “小姐，您不要害怕，在这里乖乖等着，老爷一定会派人来的，啊？”临出山洞前，书梅笑的还是那样温和，细声叮嘱着面前俏丽的小娃娃。 “恩。”肖希希点点首，直到书梅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却仍是没有敛回自己的眸光，出洞口前，那个最后看着自己的回眸竟是那样的令她心痛……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只是昏沉沉睡去，又模模糊糊醒来，如此几番，耳边响过的除了除了滴滴答答不知是哪里的水声，还有书梅临离开前那声轻轻却坚定的嘱咐：“小姐，您一定要好好儿的在这里等着老爷来，啊？一定会有人来的，来救您出去。” 忍住胸腔中翻涌的作呕感，忍住四周袭上的寒意和惊惧，肖希希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要坚持住！爹一定，一定会来的！ 是的，爹的确来了，带人来带她回了府，可是书梅，她却再也没有看到…… 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知道自己只是绑架了肖府里的一个小奴婢，在怒及之下掐住了书梅的咽喉…… “希希。”东方昊低低的一唤，上前拥住了她微颤的双肩，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想起了那些往事。 那一日，他正好去肖府找希希玩，却看到她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出府，刚要叫住她，却被突然出现的几名汉子惊住了，待好半晌后方才回神，亟亟的奔进肖府…… 那件事以后，希希大病了一场，差点就去了一条命，整日发烧，做恶梦，嘴里喃喃着惊惧的胡话，喊着那个叫书梅的小丫头的名字，如此折腾了近一个月，人，总算是好转了过来，而病好后，一向活泼俏皮的希希足足有大半年的时间脸上无一丝笑容和光彩，整日的不言不语，他想尽了法子逗弄半天，她才勉强的一笑…… 而从那件事以后，她怕极了一个人入睡，怕极了黑暗，所以才会在睡着的时候总是燃着灯烛…… “表哥。”肖希希轻轻一唤，偏首靠在东方昊肩膀，喃喃的低语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恨意：“上天终是有眼是不？爹爹找了他这么些年，连我们都以为他一定是早已不在这世上了，却想不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书梅的仇，我终是可以亲手替她报了，也算是给了绣竹一份交代，这些年来，她虽然从未埋怨过我什么，可是每每在月圆之夜，看着她偷偷的掉泪时，我心里也好难受，表哥，我的命是用书梅的命换来的啊，用了她的一条命换了我的啊……”哽咽的声音堵住未完的话，肖希希的脸颊滑过冰凉的泪滴，一滴滴，一串串，竟是怎么也掉不完…… “表哥，我今晚不想回王府了。”肖希希看着面前的人，如是道着。 “要差人传个口信么？他不会担心么？”东方昊眉头一皱，低声问着。 肖希希一怔，明了他话中的他只得是谁，下意识的，唇角淡淡一勾，却没有说话。 东方昊眼含深意的望着他，眉心几乎都要纠结在了一起。犹豫着是否应该将所探到的另一件事情告诉希希…… 似是瞧出了他的疑惑和思忖，肖希希漫不经心的一笑，吐出低低的声音：“表哥既然查到了这些，那么必然也会知道穆瑾和杜云纤现在仍有交集！”话说的很笃定，肖希希的面上却是淡淡的笑意，没有预想中的落寞或是犀利，只余了眸中最后迅疾闪过的一丝异样。 却清晰的被面前的人捕捉于眸间，这令东方昊微微一怔。而后沉吟着点了点首，确实，依他所查到的，穆瑾这段时间频繁的前往杜云纤那里，有时几乎是一整日的都呆在那里，即使是在希希小产的这段时日。 “穆瑾今晚不在王府吧？”良久的沉默后，东方昊如是问了一句。 肖希希微怔，点了点首。倒也没有多大意外，毕竟穆瑾现在怕是就在她的楼上吧……可是话还未出口，东方昊的话却令她瞬时僵住身形。 “他在杜云纤那里，现在。”东方昊低沉的吐出，眉心纠结在一起，看到希希瞬间僵硬的身形，掌心早已握起。 “你怎么知道？”肖希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旋即像是瞬间明了了什么。 “我派去的人送回的消息。”东方昊说道。 “希希，今晚正南约了我去喝酒，就在凝香阁，大概要晚些回来，累了的话你早些歇着，啊？”当时，穆瑾是这般说的吧？ 望着外面如墨的黑夜，肖希希沉默了许久。 “他在杜云纤那里，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现下应该，还未回王府。”东方昊低沉的声音再次掠过耳畔。 心里募地一痛，肖希希摇头甩去心里的闷堵，定定瞧着面前的人。 东方昊却是沉默凝视她良久，直到看到面前俏人儿不满的皱起鼻头时，才出声问道：“希希，你心里，可是有了他？”穆瑾跟他是一类人，这样的男子一旦喜欢上了，便注定只能受伤，而他不希望希希……更何况，穆瑾还有个杜云纤，希希的性子哪是受得了一点委屈的！ 唇角一勾：“表哥，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要是心里有他，还能这样平静的呆在这里么？早就去找杜云纤了，放心，穆瑾这个人，我清楚地很，对谁动心，也绝对不会是他！”肖希希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不喜欢面前人太过担忧的表情。 东方昊凝视着她，沉默着没有说话，真的不在乎么？他认识了这丫头多少年啊？彼此间熟悉到仅凭一个眼神动作就能清晰的窥到对方心里去。她在撒谎的时候总是会笑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若是现下的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倒不担忧了，可她愈是笑着说无所谓的时候，就说明愈是…… 穆瑾为什么要骗他？或者说是隐瞒她？她一直在等着他亲自开口，告诉她关于杜云纤这个人，可是他却一直都选择了沉默！ 她不会因此而否认穆瑾对她的感情和关心，可是这样的隐瞒无疑是一根刺直直的插入了她的心底，有些，痛…… 依表哥所说的，杜云纤父女一直生活在穆瑾的保护下，若是她动手除了杜广成，那么会否两人便成了陌路人？亦或是敌人？ 敌人？这样的一个词在脑中闪过，肖希希浑身一激灵。 东方昊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敛下的眸光遮盖了真实的表情，眸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正因为了解这丫头，才更明白，她愈这样平静，便愈是不同寻常！ 而希希最安静的时候便是最危险的时候！无妨了！他知道聪明如她，一直知道自己应该做怎样的选择。 “那今晚我守在这里陪你？好不好？”东方昊疼爱的看着她，柔声问着。 肖希希敛回视线，失笑着摇头：“啧啧，我可消受不起，你那什么什么美人还不得杀到我房里来！”戏谑的道完，看着面前人认真的表情，肖希希面色一正，敛下顽皮，幽幽缓缓的道着：“表哥，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离家在外的日子，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黑夜里入睡。”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只有自己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慢慢适应黑暗中的一个人…… 东方昊定定的凝视着她，似乎要看尽她眸底…… 片刻，低低的声音缓缓吐出：“要我调遣暗香的人么？” 肖希希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不屑：“暗香？他，还不配！” 暗香——是江湖上最神秘，亦是最恐怖的杀手和情报组织，武林人士都知道，只有暗香不想查的人，没有暗香查不到的人！自然，也只有暗香不想杀的人，没有暗香杀不了的人！ 这个组织从何时兴起的无人知道，领导人是谁，也从未有人见过！只是常年在江湖行走的有几人约略知道暗香好像是有四名领导人，各司其职，烙印的梅花标志就是暗香杀手在死者身上留下的唯一记号！ “希希，这是最快也最稳妥的解决办法。”东方昊道着，不是信不过希希的能耐，只是不想为这丫头担心。 闻言，肖希希一挑眉：“表哥，你忘了暗香的规矩了么？我的事你不可以插手哦！”杜广成的命是她的，岂能由别人动手！ 东方昊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却清晰的捕捉到面前人眸中一闪而逝的寒光，心中微怔，这丫头已有多少年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 “我就在邻间，到时喊一声就成，啊？”末了，东方昊吩咐着。 “恩。”肖希希点首。 东方昊又看了她一眼，方才离开…… 在他离开后，肖希希却是毫无睡意，立在窗前看了外面许久，直到窗隙渗进些许凉意，才伸手关上窗…… 步上床榻，却是辗转无眠，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东方天际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 回到王府时，天还尚早，守门的奴才在瞧见肖希希的身形时，迭忙恭身一唤：“王妃，早。” 肖希希略一颌首，径直迈往后院，却在推开寝房时看着立在屋内的人瞬时一怔。 “你又跑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差点把整个京都翻过来！”穆瑾的声音焦急中夹杂着怒气，蹙起的眉头更是打了好几个结，天知道这一个晚上他差点疯掉，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过的地方，又不敢去敬懿候府惊扰，怕二老担心。 肖希希略一沉吟，漫不经心的应着：“哦，王爷回来了。”却是似是而非的回答。 穆瑾眉头一皱，仍是执意问着：“你到底是去哪里了？” “你，这是在质问我？”肖希希唇角一挑，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闻言，穆瑾面上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些，只是口气里仍是执拗的问道：“你去了哪里？” “娘身子不舒服，我回敬懿候府去瞧了瞧。”肖希希敷衍道一声，还真是有够执着的，肖希希在心里嘟念一声，顺势靠在软榻上微眯着双眸，一夜无眠，说实话，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怎么竟也不差人来送个信呢？你可知道我担忧了一晚。”穆瑾看着她的动作和表情，眉心的纠结始终未曾消散，只是说到最后声音温柔了许多。 “不好意思，我忘了！”肖希希疲惫的一笑。 看着她如此模样，穆瑾深思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似是要探究些什么，却终究是敛下了心底的念头，转了话题问道：“侯夫人身子无碍吧？” “恩，还好。”肖希希睁开疲惫的双眸，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怎么不等着我今日回来和你一起去呢？”穆瑾不满的道着，她一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回了候府，还十足十令他担忧了一晚上。 纵使再无心与他起口舌之争，肖希希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半眯的双眸陡然睁开，视线里也再无一丝疲惫，敛上一抹精光，唇角扯开笑了笑：“尊敬的王爷，本王妃就是想通知你，你也得有时间不是？”温柔乡里近好眠，他有那个闲暇的功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