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陆无回抬起手，直指门口：走。 陆师弟。谢道真柔声说：你初来重玄宗，不想和师兄说说知心话儿吗？ 谢道真不提师弟还好，一提师弟，陆无回便道：皇后想说什么？ 傍晚时，陆无回将谢道真赶走，他要继续和谷神镜联系，加深对谷神镜的烙印。谢道真终于不再扯些别的，含着笑很高兴地走了，还从陆无回这里拿了半斤乌青茶。 青年优美潇洒的背影消失， 陆无回收回视线，找谷神镜去了。 落花峰半山腰。 八万六千七百三十二尊上没下来柳春眠面无表情地围着松树又转了圈，在心里默念圈数。 八万六千七百三十三尊上还没下来 忽的，柳春眠停了下来，嘴角扯出笑容。 谢道真御剑走到半路，眼中的笑意缓缓消失，他神识将周围扫了一遍，目光凝在一株大松树上，道：暗中窥视的道友，不出来相见吗？ 果然是尊上！ 柳春眠心中激动。 他用的这门隐藏气息的功法，除非神识比他强很多，不然无论是神识还是专门用来探测的法宝，都没办法发现他。 他现在是洞虚期，谢道真轻而易举地发现故意露出恶意的他，是大乘期无疑了。 谢道真话落，便看到空无一人的松树下，缓缓出现了一位绿袍少年。 少年一身绿衣，脸蛋微圆，表情肃穆，细长的眼睛望着他，精光闪烁，满是欣喜和激动。 柳青青？谢道真认出绿袍少年是这届新弟子中排名第二的柳青青。 这少年通过光门时，显示少年从小家境贫寒，小时候甚至出去乞讨过，于是在幻境中，少年成了天下最有钱的人，坐拥金银珠宝无数。 柳青青和陆归是这届弟子中在幻境过得最好的，一个最有钱，一个最有权。 谢道真印象深刻，今天在石殿，柳青青也这样目光火热地看着他。 谢道真眉头微皱，觉得这个柳青青有些诡异，但用神识去看，柳青青就是个普通的金丹修士。 谢道真问：柳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绿袍少年往前走了两步，灼灼地看着空中白衣翻飞的青年，心中为尊上的演技点了个赞，口中却哀怨地说：我在这里，当然是为了等您啊！人家明明都用眼神示意您了，您却让人家等这么久，我绕着这松树，整整绕了八万多圈！ 还有，您不知道，您走以后，我从西域出来找了您多久。 谢道真： 这都是什么？ 谢道真微笑道：柳师弟，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了人。我和你素不相识，以前从未见过你，也从没有去过西域。 尊上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 柳春眠感叹，不下猛料不行了。 谢道真话落，面前的绿袍少年突然上前半步，单膝跪下，面向他， 表情坚定，道：尊上！我柳春眠世世代代为您赚钱，绝不背叛！若有二心，天道在上，就让我柳春眠世世都穷困而死！ 柳春眠！！柳春眠竟然混进了重玄宗！ 半空中的谢道真脸上的微笑凝固了，他双眼情不自禁地睁大，惊骇地看着绿袍少年，少年抬头，圆脸上笑意变大，挑眉道：尊上，我千辛万苦地来重玄宗找到您，您还不承认吗？ 见谢道真没反应，柳春眠又叹道：尊上，我知道您夺舍重生，肯定会防着我们，但您防谁，也不能防着我柳春眠呐，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的。 饶是谢道真两世为人，经历堪称颠荡起伏，也没有应付过如此复杂的局面。 绿袍少年站起身，施法拂掉衣裳上的尘土，见谢道真看着他不说话，便道：尊上不信我吗？尊上放心，我绝对会护着尊上，直到尊上修为恢复。 谢道真在心中默默道，我信你会护着你家尊上，但关键是你认错人了啊。 山顶小院，将一丝神识牵在谢道真身上的陆无回察觉到不对，暂缓和谷神镜的联系。 谢道真为何停在山脚不走？ 难道是在山脚默默看着我的院子？ 以前看过的话本里的情节突兀地出现在陆无回脑海中。 啧。 陆无回嫌弃地皱了下眉，顺着那丝神识寻过去。 谢道真，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 （二更） 尊上？ 柳春眠慢慢走近。 剑上的白衣青年身体绷紧，呼吸微微加快。 谢道真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各种念头飞快闪动，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掉下张三这层皮，柳春眠竟然跨域过来为他送上陆无回的皮。 谢道真心中无奈，暗叹倒霉，对于柳春眠为何认他为陆无回，他也大概想出了原因。 问题估计出在喜好玉简上。 他本意是钓陆无回，没想到钓一送一，跟来个柳春眠。 这于柳春眠来说是认错了人，只是个笑话，于他来说，却是生死关头。 柳春眠若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恼羞成怒是避免不了的。谢道真担忧的是柳春眠已经透露出了魔门的无回尊者夺舍重修的事，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柳春眠一定会杀人灭口。 但若是直接答应自己就是陆无回，不说自己能否骗过柳春眠，真正的陆无回可就在落花峰的山顶。 就在谢道真头疼时， 山顶小院，陆无回通过神识，已经看到了半山腰互相对望的青年和少年。 陆无回脑海中浮出一句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之前想的谢道真在半山腰凝望他居所的画面全部破碎。 皇后，你倒是颇有闲情。 陆无回的声音在谢道真心中响起。 谢道真： 谢道真连忙将发生的事儿传给陆无回，让陆无回决定。 陆无回猝不及防地听完柳春眠将谢道真认成自己的破烂事儿，懵完之后，他神识凝在绿袍少年身上，认真将这个心腹手看了好几遍，感觉心口有什么在堵着，闷得慌。 蠢货。 陆无回吐出一口气，决定收回以前认为柳春眠十分精明的看法。 谢道真沉默的时间太长，柳春眠心里有些纳闷，难道尊上还不信任我？于是柳春眠再次对谢道真表忠心：尊上，有了属下，您以后在重玄宗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尊上您在重玄宗有什么计划，请尽情差遣属下吧。 谢道真也终于从陆无回这里得到他应该怎么做。 假扮我，不然他会杀了你，我也无法阻止。陆无回道。 柳春眠追随陆无回几百年，陆无回对这个手下非常了解。若是知道认错了人，柳春眠绝对会杀了谢道真，他现在还是元婴期，根本无法阻止柳春眠。 就是现身让柳春眠现在放过谢道真，没有实力压制，柳春眠也会下暗手，让谢道真死得不明不白。 不要露出其他表情，问他是如何知道你是陆无回的。陆无回道。 谢道真按陆无回说的做了。 柳春眠眨眨眼睛，说：尊上，您都在玉简上暗示属下了，除了尊上您，这世间还有谁同时喜欢乌青茶和木果糕啊，属下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尊上您在召唤属下，所以赶紧过来和您相认。 谢道真： 陆无回在谢道真心中呵了声。 陆无回：自作自受。 谢道真在心中叹气。 白衣青年嗯了声，模仿陆无回的语气，平淡地问：魔门现在如何？ 提到正事，柳春眠就正经很多，道：尊上您走后，属下和大护法还有五护法商议，对外声称尊上您在闭关修炼，至今仍未有人起疑。除此之外，属下三年前出来寻您时，将魔门事务暂且委托给五护法和大护法。 两个月前，属下收到五护法的传信，五护法说她已经离开了魔门，现在在魔门的是她的一个化身，如今坐镇在宗门的，只有大护法，不过有驻守在荒海附近的弟子说荒海最近有异动，大护法似乎有意去荒海查看，其他护法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私下里有些不老实，碍于尊上您在渊宫闭关，还不敢过线。 魔门的许多护法以前都是西域各个宗派的宗主，被收归到魔门做护法，平时全靠大乘期的陆无回压着，才不敢放肆。 陆无回对这些家伙的动作早有预料，他更关心荒海的异动。 陆无回想到了在荒海中沉浮的谷神镜，怀疑是因为他频频勾连谷神镜，引起了荒海异动。 陆无回让谢道真向柳春眠转述：你设法让厉无客去荒海走一趟，让他看看荒海中部有没有异样，另外，我现在的身份要保密，除你之外，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柳春眠精明一世，竟然犯了蠢，让谢道真错认成他。陆无回不能保证花香寒和厉无客也犯蠢，不会发现破绽。 世间之事，真是诡谲。他刚来此世时，还在想着杀了谢道真，此时却在想着护着谢道真，不让他被自己的心腹手下杀了。 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柳春眠觉出了矛盾之处，就凭流传出去的玉简，他们魔门三人组，一看就知道猫腻。 但白衣青年的下一句话就让柳春眠不再迟疑。 柳春眠，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指引，你也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柳春眠笑容加深，尊上知道自己在找他，玉简果然是为了引导他，三人之中，尊上最信任的是他柳春眠！ 柳春眠沉声道：是，属下决不辜负尊上的信任。 许久之后，和尊上成功相认并有了沟通的柳春眠高兴地离开了落花峰，心中开始琢磨怎么把厉无客忽悠到荒海，而且不让厉无客怀疑，除此之外，还要不动声色地让花香寒远离重玄宗。 柳春眠能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充实。 陆无回在柳春眠离开后，转向了谢道真，上来！ 于是谢道真又回到了山顶小院。 陆无回盘坐在锦榻上，乌发披散，面容皎洁如月，朱红色交领中衣外面仅披了件宽大的墨绿色大袖罗衫，上面用金线绣了大片纹样精美的云鹤，色彩鲜艳明亮，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见白衣青年步入内室， 陆无回率先开口，表情严肃地望向青年，道：谢道真，我救了你，你欠我条命。 陆无回直接无视前世许多次差点杀了谢道真。 谢道真点头：你说的对。 没有丝毫犹豫，谢道真抓住机会，果断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以身相许。 第二十九章 以身相许？ 陆无回直直地盯着谢道真看了半响儿，将谢道真看得面容微微发红，然后起身，走到谢道真身边，乌黑如漆的眉毛轻轻挑了下，他抬手碰了下谢道真的右颊，指尖的触感有些热。 陆无回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谢道真。 嗯？谢道真的声音含着期待。 陆无回：回去多看点儿话本。 以身相许的戏码早就不流行了。 谢道真咳了声，觉得右颊仿佛有火在烧，他看着陆无回，双眸亮如星子，温声说：师兄愚笨，现在流行什么，还请陆师弟教我。 陆无回没回答，让谢道真自己去找柳春眠要话本去。 你自己都说笨了，我从不教笨学生。 陆无回道。 谢道真： 行吧。 重玄宗培养弟子向来是按部就班，千年不变。 新弟子通过收徒考核加入重玄宗后，宗内的执事们会根据新弟子们的情况安排新弟子们分批到讲道堂学习重玄宗的各种传承，同时培养新弟子对重玄宗的归属感。 除此之外，讲道堂一年还会对新弟子们进行一次考核，新弟子们要在讲道堂待上三年，通过三次考核，才能成为真正的重玄弟子，加入宗内各峰。 如果有弟子在讲道堂中表现优异，那么不必等到三年后，便会被各峰长老收入门下。谢道真就是在讲道堂的第一年，被太微尊者看中，收为关门弟子。 什么时候去讲道堂，时辰都传到昨日给你们发的玉牌中了。既入重玄宗，便当勤勉自持，不可虚废光阴。讲道堂每年一次考核，若有弟子在这三年中每次考核都为下等，便不再是重玄弟子。究竟该如何做，望诸位心中有数。 身穿竹青色长袍的执事向众人讲解重玄宗的种种规矩，台下分散站着重玄宗两百位四代弟子，神色各不同。 执事的声音让在场所有弟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执事看着台下的新弟子，道：讲道堂第一年的早课由你们的谢师兄负责，早课你们所有人都要准时到讲道堂，少去一次，扣除三百玄数，依次加倍。 好狠。许多弟子咋舌。 重玄宗的许多资源都要用玄数来换，三百玄数，便相当于三千灵石。 柳春眠混在新弟子中，不以为然，心道这些重玄宗的小崽子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尊上亲自授课，这是何等机缘，竟然还有人想要逃课。以尊上大乘修士的道行和见识，哪怕只是讲些普通的道法，也足以让这些小修士受益匪浅。 想到这里，柳春眠又有种肥水肥了外人田的心痛感，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是尊上计划成功前必须投入的， 可惜，他虽然见了尊上，却还不知道尊上有什么计划。 执事将重玄宗的传统和规矩讲完，便让新弟子们自行散去。 陆无回去了重玄宗的灵兽园。灵兽园的弟子从陆无回发间灵光通透的白玉簪和身上绣满灵纹、辉煌绚丽的长袍看到了一大笔灵石，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师弟，来看灵兽吗？怎么称呼？ 每个重玄宗弟子身上都要带玉牌，不同辈分的弟子玉牌颜色也不同，这世的四代弟子用的是红色玉牌。 灵兽园的这个弟子佩的是黄色玉牌，是二代弟子，叫陆无回师弟叫得非常自然。 陆无回道：陆归。 啊，陆师弟，我姓严，严炎，你可以叫我严师兄，也可以叫我炎师兄。 严炎热情地带着陆无回往灵兽园里走，宗门里买灵兽可不讲辈分，全看你灵石够不够多，只要你灵石够多，你就是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