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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异族把他当成了魔修——不,也不算误认,现下他确确实实是魔修没错,被认成魔修后,异族便不再攻击他,他趁乱救下一些人,躲在城内地下密室。 异族满城搜寻时,只要他展露出身上的魔气,那些异族就会不甘不愿地放过他。他得了这个法子,刚安顿下来就立刻传音给自己师父。 骂声最响、骂得最痛快那位长老忽然停了下来,大喜大悲之下面色十分扭曲,自然引起了旁人注意。 月荼问:“廖长老,你怎么了?” 毕竟是宗主,他亲自发问,其他人安静下来,转看向廖长老。 廖长老哆嗦着嘴唇,在月荼威严又宽和的目光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月荼扫一眼就知道了什么情况,他笑道:“原是廖长老徒儿传来的喜讯,恭喜廖长老。” 其他长老弟子等也有亲友死在战场上的,这会儿不知是羡慕还是妒恨,当着宗主的面还要先恭喜。恭喜罢,有人阴阳怪气发问:“一城全灭,异族最爱屠尽修士,也不知廖长老的徒儿怎么活下来的?能否传些经验,我好吩咐我那徒儿下次照办。” 他这话就是在明晃晃指责对方当逃兵了。 廖长老面上抽动两下,从座位上起身,向外走去。 “廖长老?”月荼温和地问。 廖长老没有离开,也没有被激怒,微带斑纹的面上满是愧色,来到中央郑重的向宗主行了个大礼:“吾先向宗主请罪。” 月荼:“廖长老一心为宗门着想,功劳苦劳大家都看在眼里,为何贸然请罪?” 在长老们座位旁服侍的侍从立刻要扶他起来,廖长老却不愿意起身,面色灰败,继续道:“因为我那徒儿……我那徒儿……”他停顿好半天,才继续说下去, “他……他为了自保,转修了魔功,成了魔修。” “什么?!”月荼做出愕然模样,猛地起身。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人比他好不了多少,当下有人便要斥责,月荼抬手拦下,问:“廖长老,你且详细说来。” 廖长老便一五一十将自己徒儿方才的传音详细讲了,包括他徒弟最初听到的传闻,半信半疑、犹豫后下定决心自废灵力、真正开战后异族对他的视而不见等等。 当他详细说到他的徒儿因成了魔修便能在城中自由来去后,其他质疑的声音更低了,一双双带着奇异神采的目光不断交错。 小心试探,又不敢明说。 只要转为魔修,就不会死。 廖长老到最后,更是说了一句:“吾那孽徒也问过那些异族,现下只有太虚门还算完好,因太虚门豢养妖族无数,门内众多修士亦修了魔功,又有七曜宫替他们游走,太虚门几乎没什么损伤。” 月荼没有吭声。 万象门门主亦沉默不语。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终于有人小心发问:“既然太虚门都这样做,且练了魔功似乎也无甚损伤,我们为何不能效仿?” 这话放平常能被立刻以叛变罪名拖下去处死,现下却引得其他人眼中异彩连连,都在彼此神色中看到了期待的意味。 大难来临前,谁也不能说自己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说他们的死能起到作用,或是能名留青史等,他们是不怕死的。可现在人族就要被灭族了,他们就算在战场上牺牲,也是白白送命。 不过功法罢了,道修功法和魔修功法,区别很大吗? 只要心中向善,即便修魔又如何? 若是苦于传承,可如果死守修道,人都没了,谈什么传承? …… 月荼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啊……万鹤笙亲手布置下的一个又一个陷阱,早就将大多数人类该有的骨气和气节磨没了。异族的强悍被修士们看在眼里,人族曾有过的灭族之难并非虚假,对比起来,只要修炼魔功就能留住性命,只要长了脑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原来有些闹哄哄的交流声安静下去,他们讨论太久,想了很多很多,到后来,渐渐都倾向了同一个态度。 月荼沉吟良久。 万象门掌教躯壳内早就换了一副灵魂,同样受万鹤笙指使,他亦沉默不语。 半晌,月荼同那位掌教使个眼色,月荼从高台上缓缓往下走,步入议事堂中。 “我等本为道修,吸纳天地灵力以炼己身,魔门功法实属外道。”第一句话令一众长老有些不甘,可月荼随之而来的第二句话又让他们心里燃起了期望。 “可现在大敌当前,死守教条无益。原本将魔功判为邪门歪道,全因魔修凭借魔功便大开杀戒。魔功不同于我道门功法,急功近利,不修基础,长此以往易使人心性大变。但是,现在七曜宫的魔修们……” 他想了想,保守道,“也不曾听闻七曜宫做过这些事,太虚门更是主动与虞知微联手过,想来他们并未因修了魔功而变了心性。” 他选择性把七曜宫曾在北域屠城的那些事迹忽略了。其他长老同样选择了忽略。 场上皆是修为高深者,有些免不了担心自己半道转修魔功是否不妥,再一想到虞知微,她比在场大多数人修为更甚,也没听过她有什么不适,当即放下心来。 一群人睁眼说瞎话,以往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也不少,但大多都是为了袒护自己派系的利益。像这样为了魔修说话,大概是头一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