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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太紧急,他只能仓惶地将自己所有压在这一局的胜负上,并非出自本愿,而是害怕失去。 “喜欢。”沈恕的声音很低,好似风吹就能散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了语调:“因为喜欢,所以愿意被你睡。” 这话听起来很难堪,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恕眼睫沾了些湿润,他安静地坐在床上,有种自暴自弃的狼狈:“所以……别生气。”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他们有一年的合约,无论如何郁松年都不可能现在离开他。然而越这么想,却觉得越可悲。 负面情绪不受控制地侵占了他的脑海,沈恕看到被子上洇开了几滴湿润,是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结果。 沈恕希望郁松年别看见,这样交出真心的样子,太不体面。 他听见郁松年叹了口气,身旁的床垫下陷,是对方去而复返,将他重新拥住。 “为什么要哭?”郁松年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喜欢我是件让你难过的事吗?” 沈恕在喜欢郁松年这件事上,得到的快乐很少,大多数的时间里,都称不上快乐。但郁松年给他带来的一切,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和郁松年一样。 大概没人的表白会像他一样这么糟糕吧,哪怕结婚了,有过最深入的肢体接触,却还是没有安全感,脚踩不到实处,怕哪一日睁开眼,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年来,沈恕很少梦见郁松年,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梦到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课室,转过头,那是一扇没有人的窗户。 梦是蓝的,紫的,有时候有其他看不清脸的同学,有时候也有熟悉的人与事,唯独没有郁松年。 抬起手,沈恕紧紧抱住郁松年,闭眼时,又打湿了郁松年的肩膀,他哑声重复:“喜欢你。” 郁松年亲吻他的耳垂,脸颊,将他眼泪一一吻去。他在对他道歉,声音饱含悔意,不知道是在内疚逼迫他说出喜欢,还是对他喜欢做出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沈恕在郁松年怀里睡着了。 小时候沈道昌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可是在张雪婉身边长大的那些岁月,沈恕意外地爱哭。在张雪婉离开后,沈恕便逐渐成长成沈道昌希望的模样。 张雪婉最喜欢玫瑰,她和沈恕说,因为花是爱的证明。 “我的宝贝这么爱哭,以后也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哭吗?”张雪婉摸了摸沈恕的脸,笑得温柔。 沈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面前的张雪婉仍如照片上一样美丽,不似离开他的时候,病容憔悴的模样。 沈恕坐在了张雪婉的脚边,看着母亲手里的玫瑰。张雪婉抽出一支,放进他手里:“我们小恕有收到很多玫瑰吗?” 沈恕想到了那些花与画,雕塑与首饰,笑了:“有,收到了很多。” 张雪婉笑道:你一定会收到很多玫瑰,比玫瑰还多的爱。”她亲吻落在沈恕脸颊上,暖融融的,就像阳光那样明亮。 沈恕睁开了眼,风吹起白色的纱窗,有人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拉开了窗帘,阳光透了进来。 眼睛传来的干涩与刺痛,令他有些睁不开。只能反复闭上适应光线,又努力地睁开。 “该起床了,是下午的航班。”郁松年说。 今天是他们去度蜜月的日子。 沈恕摸了摸肿胀的眼皮,意识到昨晚是个什么情况入睡时,突然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好在郁松年表现得和以往没有区别,叫醒沈恕后便出了房间。 陈嫂过来做的午饭,看见沈恕眼睛肿了,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差点要叫私人医生过来。直到沈恕再三劝阻,才给他弄了些冰块来敷眼睛。 沈恕按着冰袋,偷看坐在对面桌的郁松年。郁松年用餐到一半接到了电话,与对面沟通使用的是俄语,这通电话应该跟学业有关。 难道是那边在催郁松年回去继续学业?怎么会这么早,郁松年不是说现在还不考虑回去吗? 私心当然是想郁松年留下来,但理智上又认为爱一个人,不该阻止他完成自己的学业。 忧心忡忡,直到过关登机的时候,沈恕还有些失神。 他们度蜜月没打算离开太远,只去附近小国度假,享受沙滩海洋,和每一对新婚情侣一样。 郁松年将眼罩递给他,又贴心地备了耳塞,让他在行程上睡得安稳。对方这般贴心,倒叫沈恕原本想问的话问不出来了。 甚至心里产生了个荒谬的念头,该不会郁松年是昨晚听到了他的表白,所以要以学业为名,逃出国外吧? 这个想法刚浮现就被沈恕打消,应该不可能,要是真如此,郁松年也不会跟他来度蜜月了。 难道这是行刑前最后晚餐,郁松年打算离开他之前的最后温柔? 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身体却因为眼睛的疲惫,又再次陷入深眠。等过关来到X国,沈恕还有些昏昏沉沉。 郁松年可能看出他状态不佳,摸了他额头一下:“是不是低烧了?” 沈恕按下他的手:“没有,可能是有些晕机。” 行李托运处,郁松年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利索地放到了推车上:“这边的医疗一般,但是药的效果还可以。” 沈恕也来过X国几次,不由笑道:“你是说肠胃药效果可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