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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夏星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陆执太熟悉坚硬的贝壳下最柔软的那个她,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想法,只要他想,永远都能让她立刻失去平静立刻流泪又立刻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没有道理,即使错的那个根本就是他,所以他们从来都不曾吵过架。 在一起的那三年,不管她是口是心非地说反话,还是气急败坏地闹脾气骂他,陆执永远都不会像穆城那样紧张那样生气那样失去分寸,永远都是一脸平静地笑话她幼稚、笑话她是个小孩子,因为他太清楚,那根本就不是心里话,太清楚她越是这样说,就越是在意什么。 而她却一直都不知道陆执在想什么,因此在他们的关系里,被动的那个从来都是她,即使一再妥协忍让她的坏脾气、毫无原则地宠溺她的那个是陆执,实质占上风的那个也仍然是他。 在穆城面前,她是冷静成熟有思想的大人,在陆执眼里,她却一直都只是个容易生气又容易被哄好的小孩子。 陆执终于敛去了笑,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的不告而别有多混蛋,可是却并不想说对不起,宁愿就这么一直欠下去。”——因为舍不得和你撇清关系。 时夏星恨透了他这样的波澜不惊,恨透了他这样明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理,却还若无其事地反问那句,“什么为什么”。 反正在这个人的面前她已经丢够了脸,反正不管这些年她怎样努力地让自己成熟独立起来,他也能一眼就看出她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反正已经输得这样彻底,反正连句对不起都等不到,还不如破罐破摔地直接给他一巴掌出口完败后的恶气。 响亮的耳光声震彻了整个凯撒大堂,打破了六星级酒店原本静谧的清晨,无数双颜色各异的眼睛一齐看过来,时夏星抽出了被他拉住的手腕,声音清脆悦耳:“谁要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个耳光换七年,从此我和你两不相欠!” 她正要面带胜利的微笑地离去,却发现刚刚的那一巴掌引来了一个人——穆唯还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着,大概是听身边的亲信说了她在这里,急急地就从顶楼奔了下来。 他一个健步冲过来,横在时夏星和陆执之间,边上下打量陆执,边带着痞气地问:“你就是我从天上掉下来的哥哥吧,那什么,你们两个认识?” 时夏星答得极快:“不认识。” 见她转身就走,穆唯飞快地冲陆执说了句:“你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得,吃饭住宿统统免费。”就赶紧追了上去。 “呦!你还真哭了?他怎么惹着你了,你理他干吗!脸长得和穆城一模一样,能不和他一样讨厌吗!” 时夏星穿着平底鞋,束着马尾,眼圈微红,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势上,都无端地让穆唯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以往的距离感,全然消失。 “等等”穆唯突然记起初见时,醉酒的时夏星曾经含糊不清地问过一句,“你到底是姓陆还是姓穆”,又回想起刚刚她和陆执脸上古怪的神情,恍然大悟地说“莫非你是因为以前和这个陆执有过那么一段,所以现在才和我哥哥好?” 时夏星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穆唯,这毫无遮掩的幸灾乐祸更加让她确定了一件事儿:“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啊,你哪里是真喜欢我,是真喜欢气你哥哥,真想给他找麻烦吧?如果我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你的那点新鲜劲儿这会儿大概早就过了!” 穆唯当然不肯承认:“怎么会,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吃早餐兜风去?” “谢谢了,我不饿。” “那就兜风去吧”穆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你能不能借我点钱给车加油?” 时夏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哥哥还真的没有把卡还给你?怎么不问常跟着你的那些人借钱。” “那多丢脸,我要管手下的人要,以后哪还会有威信!” 时夏星没有带包,口袋里只有两百,眼看着穆唯把其中一百当小费给了替他将车开去加油的服务生,想起穆城熬夜看文件,心疼不已地说:“你哥哥那么辛苦地赚钱,你怎么能这样大手大脚,只有两百还送出去一半!本来还想让他把卡还给你,现在他要还我也不准!” 穆唯有些不高兴,眼睛瞟着时夏星的身后说:“小气劲儿,我又不是不还给你,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哥哥吧?哦,我说的是穆城,不是从天而降的那个!” 收到消息的穆城正要走过来将背对着自己的时夏星带走,听到穆唯的话,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时夏星顿了一会儿才说:“管得着吗你!” 眼见着穆城脸上的表情一滞,穆唯心情大好地想,原来他这个心理强大得简直刀枪不入的哥哥也有软肋,也有受挫的时候,便笑着跟他打了招呼:“穆总早,这个点不去公司开会,来凯撒干什么。” 时夏星这才发现穆城就在身后,气愤地瞪了穆唯一眼,走到了穆城的身边,穆城牵起了她的手,眼睛却只盯着穆唯,扔了张卡给他:“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穿着睡衣就到处走!” 如果是平时,穆唯一定会回上一句,或者干点亲时夏星一口之类的惹穆城生气,可是眼下的他因为知道了陆执的秘密,觉得什么都不如这个有趣,便晃了晃手中的信用卡,添油加醋地说了句:“你既然有正事要忙,我这就去换了衣服,替你请你的双胞胎弟弟吃饭去,刚刚他只顾着给小星星擦眼泪,早饭一定没有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