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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照例又是以一段冗长而空洞的院长发言开始,紧接着就是学生代表发言。胡泉满面春风的登上讲台,侃侃而谈。此时的梁苏心态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她无声无息翻了个大白眼,索性把味如嚼蜡的话当做催眠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礼堂的人已经走光了,自己座位上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名片卡,上面用钢笔工工整整的写着:导师:路恩平,408室, 带教老师:金玄,202室。 梁苏揉揉枕的酸麻的胳膊, 把名片卡塞进包中,摇摇晃晃朝对面教师办公楼的202室走去。她腹诽金玄这个名字听上去就颇带神秘感,不知其人是何方神圣? 脚上崭新的高跟鞋不太舒服,梁苏好一会儿才来到202室门口。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叩响大门, 犹如对着一面盲盒,不知严丝合缝的大门后面藏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进来。”浑厚而磁性的嗓音在门后响起, 梁苏却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她调整好呼吸,微笑着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小一间办公室里,原本陈旧开裂的墙壁上方被挂上了雍容缤纷的牡丹孔雀图,磨得掉皮的沙发上套着崭新的香槟色灯芯绒沙发套,与四周书柜的颜色搭配的相得益彰。正中的大办公桌上,厚厚的法学书籍摆放整齐,一目了然,旁边还放着个青瓷浅缸,里面嫩绿的文竹初吐新芽。一个慈眉善目的微胖男人大步走了过来,绅士的伸出右手笑道:“梁苏同学好,想不到才过了半年,我们又见面了。” “主考官,您,您怎么在这里。”梁苏几乎瞠目结舌,如梦初醒般伸出右手与金玄相握。金玄的手掌温热而厚重,握上去很是舒服。 “我是你们渝城政法刚签下的客座教授,平时在四川大学法学院上课,也是一个月前才得到消息由我担任你的带教老师。希望我们在接下来的合作中能心情愉悦、一切顺利。来,咱们到沙发上坐下说。”金玄白皙的脸上笑容如春风化雨,梁苏觉得十分亲切。 “之前我导师就提起过由学校的客座教授来担任我的带教老师,没想到是您。”梁苏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很意外,但也十分惊喜。当初我面试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回答问题的风格和语气似曾相识。别的学生都由于紧张而结巴,用词也十分谨慎;你是整场唯一一个能做到收放自如,侃侃而谈的考生。两周前我到渝城政法报道,路恩平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一点都不奇怪了。”金玄端来开水瓶,给梁苏泡了杯清茶,“这是我从成都带来的金骏眉,你尝一尝。” “导师居然来找您?怎么他之前都没跟我说过。”梁苏几乎惊掉下巴,她无法想象一身傲骨的路恩平屈尊纡贵去求人的模样。 “我们好多年没见了,毕竟现在工作重心不同。再加上过去二十年他受尽坎坷,而我则顺利得多。呵呵,没想到昔日的老对手现在还有机会一起把酒言欢,有时候真的觉得造化弄人。”金玄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五官有点像寺庙里那些养尊处优的金身菩萨,“当然,也开口提到你。我二话没说就去找了学术委员会,毕竟严师出高徒,路恩平手上带出来的,我教着也放心。” 梁苏意想不到,当年考研面试的时候路教授就知道这位主考官是他的故人,硬是袖手旁观让自己去拼去闯。而如今区区一个分配带教老师的事,他却亲自来找金玄。想到这里,她又有点佩服于鹤立了。毕竟他当时就分析出能让路恩平满意的带教老师一定非常出众,她当时还不信,现在终于心服口服,人情世故这方面于鹤立要甩她几个level。 “路教授只在上个月提过您一句,说很久以前在法庭上有过交手。”梁苏怕在这位新的带教老师面前言多必失,只能逐字逐句斟酌着说。 “你的导师倒说了不少关于你的趣事。比如,其实你刚开始是准备保研的,最后因为一些缘故落榜了,这才匆匆忙忙开始准备考试。”金玄轻轻吹着瓷杯上的茶叶沫儿,“不巧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和你的年级长擦肩而过,其实外人真的看不出来,你们一年前还有那样的过节。” 金玄口气和蔼,如斜风细雨,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可梁苏却分明觉得对方在试探自己,明明面试时就看得出她骨子里犀利不好惹的一面,现在却又对着昔日的对头做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梁苏知道自己在这位人精般的带教老师前难以瞒过本性,不如坦诚的一吐为快,反正她相信,在金玄面前做伪君子还不如做真小人。 “其实刚知道自己保研落榜的那段时间里,我对胡泉一直恨得牙痒痒。可转念一想,他的手段虽然拿不到台面上来,明面上倒也合法合规,没办法抓到错处。我也不愿意就此失去深造机会,所以窝在一个偏僻的司法局里,苦读了几个月最终考上了研究生。”梁苏努力平静着自己的语气,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痛痒的陈年旧事。坐在对面的金玄微微颔首,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拿到了本校的录取通知书,才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保研与考研终究殊途同归,半年的突击学习还使我的知识更加牢固。此时我对胡泉也没有当初那样怨恨,更多的感觉是一种恶心。从那时我就在想,开学了在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梁苏说完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低头喝了一口面前已经凉下来的清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