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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路教授的沿途指引,车停在了渝中区司法局面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旁。这栋楼建在背阴的地方,墙上的爬山虎长得瀑布般茂密,看不出楼体本来的颜色。路教授把帽子拿在手里,提醒两位年轻人上楼小心,便顾自往前走去。 一楼是区里公证处的前台,一个中年女士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打盹。二楼好像是个证据鉴定中心,里面有人粗声大气的用重庆话正在争吵着什么,三楼则是路教授执业的重庆市第四律师事务所,光听名字就知道是按成立时间命名的。 三楼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隐隐透出暗沉昏黄的灯光。梁苏和于鹤立对视一眼,跟着轻车熟路的教授推门而入。整个律所内部随意的摆放着几个卡座,除了一个中年律师和一个打杂的年轻小伙子正在电风扇前端着杯子闲聊以外,大厅见不到一个人。 “不是叫我来报道吗?”梁苏悄悄走到路教授身边,压低声音他。 “报道就是拿证,在财务室那里,她登记了就行。”路教授赧然笑着,顺手指了指旁边因年久失修而开裂的墙壁,“经费短缺,又在顶楼,外面的植物也没人清理,雨天还漏水,让你们见笑了。” “我终于明白您为什么总在学校办案,这地方又潮又闷,坐久了真的要得风湿的。”梁苏有点难以接受自己的工作环境,还好律师是个自由职业,她也可以把办公地点挪到学校去。 路教授走到最里头关着门的房间前,抬手敲了敲门。过了十几秒钟,一个膀大腰圆的矮胖男子穿着拖鞋出了门,身上皱巴巴的老头背心包粽子般捆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啷个回事嘛?”男人揉揉眼睛,梁苏连忙上前打招呼。 “我的学生过来挂在所里,司法局说证发下来了。”路教授对梁苏介绍道,“这是周会计,主任养病去了,所里的大小事都由他负责。” “好嘛,政法学院高材生,欢迎的很。”周会计汲着拖鞋走到写字台前,从抽屉里掏出本四四方方的律师证递到梁苏手上,“要给你搞个桌椅办案嗦?” “谢谢您,我跟着老师在学校办案就挺好。”梁苏双手接过律师证,又把事先准备好得委托材料递了过去,“麻烦您给我盖个章,这是个调查项目,收费不多,我也练练手。” “得行,高材生出息得很。”周会计一把接过资料,熟练得从桌下纸箱里抓过一张介绍信,填上信息又盖了章。他还不忘叮嘱梁苏:“工本费案子结束以一起结,到时候找邮局汇过来也行。” 自始至终,周会计都没看于鹤立一眼。 路教授带着二人走下陡峭的楼梯,回到了车上。“这就是我们事务所,怎么样,和你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吧。” “还好,反正我只是个兼职律师,又不在这里办公。”梁苏又检查了一遍委托手续和介绍信,才将它们装进信封放入随身的皮包里,“这是个调查的委托,在上海,我想两周之动身。” “怎么回事?”路教授边系安全带边问。 梁苏就把事情梗概捡重要的说了些,只是隐瞒了这件事是她舅舅闯下的祸。路教授隐约猜到几分,之说会把很多年前的办案笔记找出来供梁苏借鉴参考,只可惜卷宗在颠沛流离中已经散佚,不然整个调查过程都有详细记录,梁苏基本可以直接拿来用。 “我就提几个风险点,如果真的项目情况与当初承诺的有出入,是民事纠纷还是刑事犯罪一定要分辨清楚。这两种指导思路下的解决办法截然不同。”路教授语气平缓,“这两种问题新手一般容易杂糅,实在拿不定把握可以打电话来问我。” “那如果是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带呢?”梁苏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是不是就看那种内容占比重更高些?” 路教授没有回答,过了几秒反问她:“民商事法律在交易活动中运用的目的是什么?” “促成商业交易进行,防范未来的法律风险。”梁苏对答如流。 “所以,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咱们都往这个方面推动。当然,刑事法律和税务的底线一定要遵守,再大的诱惑都不能碰。”路教授想了想又说,“出去办案的时候记得事先查一查天气预报,备足要用的衣物。路上不要轻信他人,查到的证据原件一定要保存好,最好在第一时间就能送回宾馆。” “好的,我这几天就开始准备,到时候会约定时间提前一天和对方代表见面。”梁苏郑重的跟路教授汇报。 “太晚了,只是提前一天,对方一定会只让你看到想让委托人看的东西。古代有兵不厌诈,咱们也可以搞突袭嘛。你提前几天去,在附近逛逛,还可以打听下对方最近的行为动向、做事口碑等等。”路教授把脸转向于鹤立,“你这次也要跟着一起去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于鹤立笑道,“我还想顺路去看看上海的商业模式,毕竟重庆相比之下还是闭塞了许多。” “不愧是生意人,陪恋人赚钱都不耽误,一举两得。”路教授拍了拍于鹤立的肩膀,“有机会可以到涉外商店看看,毕竟电器这东西发源于西方,进入咱们中国时间比较短,技术上也有落。” “您不怕我去了以被花花世界吸引,和刘阿斗一样乐不思蜀起来?” “有小梁在,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拉不住你。”路教授整了整衣袖,“其实我老家很多人当年都去上海做生意,发了家就回去大手笔买房置地,哪怕在外漂泊数十年也要回故土养老。人呐,最总敌不过那一点牵挂的。小梁,你这次去上海有时间记得替我多吃几笼蟹粉包子和排骨年糕,还有城隍庙摊子上的小混沌。最好是鸡汤底的,记得多放些芫荽沫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