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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珩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才道:“给你半柱香时间,按完滚蛋。” 说完,一动不动仰天躺平。 薛采大喜过望,走过去脱掉崔珩的长袜,向上卷起他的裤腿。两道狰狞的刀疤如蜈蚣一般攀附在紧实的小腿上,薛采凉凉的手指摸上去,躺着的人似有所觉轻颤了一下。 “小恩公,你真是一个勇敢坚强的好孩子。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余生你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崔珩气道:“再磨磨蹭蹭,索性就别折腾了。” 薛采干笑道:“你不要着急啊,好好享受就是了。” 医书上关于暹罗按摩指法的记载只有寥寥片语,有些地方描述得过于简略,有些措辞又太过模棱两可。她对照其他医典上的相关记录,潜心专研了一下午才有所领悟。 薛采十指飞快,时而捏时而揉时而敲,就像炒菜时掌握火候一样控制好手中每一寸力道,“小恩公,舒服吧。” 这套指法崔珩很受用,但面上不露声色,语气平平道:“李若鸿收藏的书包罗万象,应该花了不少力气吧。” “小恩公有所不知,天下动荡之际,许多大富大贵的人家把藏书当废纸卖,我师父正好捡了个便宜。这几日我看你一直在翻书,不觉得乏味吗?”薛采大胆提议道:“山上有座温泉,不若明晚我带你去泡个澡。泡温泉舒筋活血,对你的双腿有莫大的好处。” 她抬头望去,发现崔珩已经闭上眼睛。 他整个人松弛下来,似乎真的睡沉了,脸上的神情不似醒着时孤傲冷僻,像一只暂时收起獠牙与利爪的小兽,看起来温顺无害。 薛采把一个朴素的灰色香囊放在崔珩枕边,“小恩公,这香囊里装了安神的草药,祝你做个美梦。” 房门悄声合上,将璀璨的星光关在了屋外。 屋内,崔珩蓦然睁开双眼,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枕边的东西,他闻了闻,随手丢弃在一边。过了片刻,又找回来放在了原来的地方。 ** 翌日,薛采又在崔珩面前重提泡温泉的事,这一次崔珩极其爽快的答应了。 薛采抬头望天,不禁怀疑挂在青空的金乌是从西边升起的。 是夜,她替崔珩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又拿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提着灯笼推着崔珩往衡山西南方走去。 山间小路铺满了细碎的石子,常人走在上面倒不觉得怎样,只是苦了坐在轮椅里的人,一路颠簸个不停。 薛采安慰道:“小恩公,你最近进步神速,只是新生的腿骨毕竟脆嫩不宜久站久走,相信再过一段时日就可健步如飞,摆脱这破椅子了。” 清醒的崔珩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薛采习以为常,自说自话道:“等你伤势痊愈,你我二人下山闯荡去。” 崔珩低沉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就凭你我?” “小恩公,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薛采想起话本里的任侠,满脸憧憬道:“有时候,一人之力就可让风云变色,更可况你还有我。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也该取个响当当的名号,黑白无常,雌雄双煞?哎,不行,兹事体大,回头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薛采的浮想联翩被崔珩无情打断,“我跟你从来都不是一路的,别把我算进去。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执拗于报仇?” “千金难买我乐意啊。” 薛采哈哈一笑,又胡乱闲扯了几句,拐个弯,热气氤氲的温泉展露在了眼前。 李若鸿寻到这一眼稀有的泉水后,便按照自己的喜好大肆改造,不仅在四周栽满了奇花异草,还在不远处用山石砌了一座古朴的亭子,亭中有石桌石凳供休憩赏景下棋之用,因此处地势开阔,得天独厚,能居高临下望见莽莽苍苍,连绵起伏的群山。 薛采举着火折一一点亮悬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忙完后又在温泉周围摆了一圈燃烧的蜡烛,四野霎时亮如白昼,烛光晃晃欲与空中皓月争辉。 “小恩公,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烛光浴。”薛采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珩不领情,“把地上蜡烛灭了。” “可是我觉得在烛光摇曳中泡温泉更具意境。”薛采微笑着做陶醉状,双手合拢置于胸前然后举高向空中打开,“仿佛置身于浩淼星海之中。” “你就不怕引来山火?”崔珩脱掉外衣滑入水中,眯起眼道:“这烛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下薛采没理由反驳了,连出数掌将火焰打灭。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大袋干花,抓起一把撒向温泉,“这玫瑰美容养颜,平时我都舍不得用。” 崔珩舒展双臂惬意的靠在岩石上,好笑道:“你能不能消停片刻,既然舍不得用,就不要撒在这里暴殄天物。” “那好吧。” 双手献上的殷勤人家一概不要,薛采也觉得没劲,抖落沾在衣衫上的干花碎屑,悻悻然道:“我去亭子里坐会儿,你有事喊我。” 她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听见崔珩在那边喊人,“把衣服拿过来。” 薛采得令,拔腿跑了过去,将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崔珩一伸手就能够到。 “小恩公,你怎么不多泡一会?” 崔珩满脸都是热汗,言简意赅道:“泡久了容易头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