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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精神,大约是那时开始的,他们并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标榜自己是君子。正如夫子所言,他们“言必行、行必果”,是“硁硁然”的小人,小人物是侠客刺客们的集体形象--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气概与愤怒,不止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在民众的印象里,后期兴起的另一种比较独立的武人才是符合他们审美的侠客。 当侠客变得自由时,不再完全是上位者豢养的爪牙,他们的个人魅力和侠客精神就慢慢加重,人们乐于谈论。这里谢客打了个比方,用文学与武人相类,文人之笔、武人的刀,他们发现自己时便有新的变化。 民众喜欢听侠客路见不平,劫富济贫的故事,一方面弱势地位的人,内心渴望有敢于打破规则,顺心而为的勇士,以直报怨,所谓“野夫怒见不平,男儿执仗而起”。另一方面,文章未普及到下层,人的骨子里喜欢看的是搏击打斗,乃至飞檐走壁,力能开弓的故事,无怪乎这些事迹受人欢迎。 史书上的那些刺客多以刺位高权重者而留名,诸国之后的大正之国开始,出现了游侠,到后来大正三世而替,中州又分成数国,故周、旧吴、南楚、西蜀四大邦国,其余小国不计,直到炎朝□□起于草莽,代宗周而立,号为炎,先后伐衰周,灭西蜀,破南楚,降东吴,如今四海一家,而来一纪又数年矣。 晏晏说的江湖,只是大正之后的侠客。谢客每回说到燕地一个侠女为父报仇,入山学得壁附之术,如何入严室而手刃敌首;还有诸国时越女学得白猿剑法,打遍越中,说出“无一男儿”的豪言。这两个女侠故事,小meimei百听不厌。 谢客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对那缥缈的“江湖”如此兴趣浓厚,他在眼里不过是一群走马相夸的褦襶(nai dai)子弟。 真正有武艺的侠客,则大多是自小穷苦的人家,哪里有什么风花雪月,快意恩仇--那是青州大泽的强人能如此,侠客也要为柴米计。 马车前行,虞县离雁丘不远,大约午后就能到,而虞县的下一站芮县则又稍远,天大黑才能到。如此一来在何处投宿成了问题,谢客敲定在途中找个人家,借住一宿,实在不行就在野找个地方休整等到天明方入城。 驶过虞县时,一行人买了吃食,牧喜加快速度,想要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进入芮县。 谢客在车内小憩,突然感觉到停了下来,晏晏疑惑地望过来。谢客掀开车帷朝外边看去 “牧叔,发生了何事?”谢客以为是马儿口渴,停在路边水洼中饮水。 “公子,前边有数人据道。”牧喜的声音让听了一天侠客故事的小晏晏浑身一震,以为是路霸车匪拦路抢劫财物,下意识把手伸向车底一处地方。 谢客仔细看看,放下心来,回头对晏晏道:“看着是农人在田间路上争吵,不用着急,你和小敏就在车内。” 他又转过去对牧喜说:“牧叔,且驻马。和我一同去前边看看,发生了何事,应该不会无故遮拦官道。” 官道还好,若在北方的驿道,谁敢遮挡是要被有司问责缉拿,如果重装了传递军情的快马轻骑,重者按延误军机罪论处,甚至可砍头。这在炎朝平定天下,与民休息政策下是极其严厉的惩罚。 这地方处于虞县与芮县的交界处,都还在豫州治下,不过前者属于南华郡,后者隶属乐平郡。 争吵的是四五个农人,衣短褐,手里拿着农具,互不相让,看来是因事冲突。 看到这边士人打扮的谢客过来,对峙的两边都把目光投射过来,谢客生得身材挺拔,看起来比身后的牧喜还高大。 “敢问几位父老因何事在此争执?” 谢客笼袖施礼,几个农人不知如何应对,看着这年轻人衣着不似野夫,再看到远处那张车,以为是什么官府贵人,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精壮汉子立即过来,就要下拜,被谢客赶忙扶住。 “大人,请为小民察。这几位芮地蛮人……”他气愤地指向对面三个扛着耒耜的农人,“那块地分明是我家的,地中有一棵棠梨树,如今结了果子,有枝叶在其地上,这几个芮人竟背着箩筐来采摘,欺我虞人……”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告状。 “大人,凭什么说树是他们的?那树长在田埂上,平日里我们做活晌午都在树下,偏偏这时候果子熟了就跳出来说是他们的?哪有这般道理?” “大人,不要听这小人谗言,那梨树久遮日头,我地中庄稼都生得不好,即便是他虞人的,掉在我地中便是我的,有什么捡不得?” “你这鄙夫,芮人难道都是如此无理?” “乃公今日看你如何,便是到了郡府衙也不惧你……” …… 局面根本难以控制,谢客插不上话。听两边一说才知道事情来龙拳迷,就是为一棵野生的甘棠争吵起来,谁也不肯相让。 “公子,且由他们吵,牧喜去叫人让开道,我们走我们的路。” “我去说。”谢客上前几步,拦在面红耳赤快要打起来的两拨人中间,“几位父老,且听小子一言。” 那几人安静下来,不知道这年轻人是什么官吏,看得出不是大官,其中见过世面的看他文士方巾,猜测是附近的主簿司员。但是平民对为官者的惧怕是不变的,尤其是这种小吏最为难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