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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十分钟, 倪裳看见炎驰终于放下了手机。 一位白衣护士走了过来, 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给他看。两人又交谈几句,男人转身走向倪裳。 “都处理好了。放心,奶奶没事, 住一晚上观察下就好。” 说着,他拿起倪裳身旁的冰袋,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冰袋裹住, 慢慢贴向倪裳红肿的后脑勺。 “还疼不?”男人摸了摸她侧脸,柔声问。 倪裳摇摇头,伸手环上男朋友的腰,前额隔着衬衫贴住他腹肌。 炎驰将女孩垂落的发丝别到她耳后, 自然又亲昵。 “我刚打听了下, 就是……” 他顿了顿, 继续道:“你爸这些年, 到底怎么回事。” 倪裳垂落的睫毛动了动,没吭声。 “当年, 他离开锦都后就回了北城, 和之前做音乐的那群人呆了两年。但他们后面也没做出什么来。” “再后来, 他就进了戒毒所。” 倪裳一惊,猛然抬头:“什么?他……?” 炎驰阖了下眼皮。 “具体怎么着我不清楚, 反正是听说,他给抓进去了。” 倪裳低眸默了片刻,低声:“那他现在……戒掉了吗?” 炎驰浓眉拧起来:“那玩意儿, 沾上基本就很难戒干净了。前前后后,他进去了有好几次吧。” “最近一次出来,是两年前。出来后,他也打过几份工。” 两年前…… 倪裳抿了抿唇,说:“我刚看见有警察过来……” 炎驰点头:“查他的。” “查出来,他又开始抽了。” 倪裳:“……” 倪裳冷笑了下:“那他就再进去好了。最好在里面呆一辈子,免得出来发疯。” 炎驰摇了摇头:“这次可能……” 他舔了下后牙,稍作沉默。 “他病了。” “胰腺癌。” 倪裳一震,愣声:“……什么?” 炎驰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看着她。 “两个月前查出来的。胰腺癌,癌王,基本没得治,而且到后期会非常痛苦。” “医生刚给我说,估计,他也没多少时候了。” 倪裳怔然看着地板,大脑一片空白。 情绪难言的复杂。 可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炎驰放下冰袋。 “明天,警察就要带人走了。” 他抬手摸上倪裳脑袋顶。 “也可以申请保外就医。需要家属配合办手续,陪护治疗。” 倪裳缓缓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了男人两秒。 “什么意思?” 她挑了下唇边,冷嗤:“让我去保他出来,再给他治病?” 炎驰睨着她:“你要不乐意——” “我不愿意!”倪裳抢白大声。 “他一走十三年,一点消息没有,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现在突然诈尸回来,我就得乖乖伺候他,给他治病送终?” “他刚才还发疯要杀奶奶,还有,还有他之前对我mama做的那些——就都算了?” “我就都不该计较了??” 倪裳唇瓣颤了颤,语气愈发激动:“凭什么啊?!” “别说什么“毕竟他是你爸你总不能不管”,或者“他都这样了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她偏头,气鼓鼓道:“我不想听这样的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炎驰默然,很深地看了她几秒,摇头。 “崽,我不是这意思。” 他伸手抚搓倪裳脸颊,指尖抬起她下巴,认真盯上她眼睛。 “别人可能会那么说,但我不说那样的话。” 男人黑眸深深:“我知道你吃了多少苦。” “我是你男人,我心疼你。” 倪裳心里陡然触动,鼻尖倏地一酸。 又想掉眼泪了。 他这样维护她,偏爱她,她一下就有了十足的安全感和底气。 可她也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点都不可爱。 面对陈炽,她看见了自己偏激又阴鹜的一面。 这样的她,就一点都不可爱…… “怎么做都随你。”炎驰一手环过她肩膀,哄小朋友一样轻摩她后背,“只要你决定了,不后悔就行。” 倪裳睫毛动了动:“不后悔……” 她默了片刻,自言自语般轻声:“我有时候会想,我mama……有没有后悔过生下我来。” 炎驰抚她后背的手停住。 倪裳抬起头,澄净的眼睛表面聚集水汽。 “我宁可她后悔。” “我宁可她从没遇见过我爸,宁可她不要结婚生下我。” 她低下脑袋,随之落下一颗巨大的泪珠,砸在膝上的手背上。 也啪地砸到了男人的心上。 炎驰屈膝半蹲下,高大的身躯罩住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他握上她小手,两只大掌将她轻易包裹,拇指揩掉手背上的眼泪。 “可不能这么说啊。”男人低低开口,温柔到极致的嗓音带出微哑,“要不把你生下来,我哪来的媳妇儿?” “老子打一辈子光棍儿?” 倪裳心里一窝,破涕为笑。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又撇嘴嗔男朋友:“要没我,你肯定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