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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90节

    第一八一章 戏太老了

    “哦,就算又一万层又如何,那不也还是一块饼么?他还能变成酱猪肘子不成?”

    池时说着,懒得理会沈观澜,毫不犹豫的拿起桌上的吃食点心用了起来,也不知道今夜宫宴,有没有酱猪肘子。

    沈观澜颇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几个核桃,百无聊赖的在手掌中飞速的转了起来。

    冬日的天黑得早,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那宫娥引了人陆续入座,等到吉时到的时候,皇帝周渊还有太皇太后,太后,以及一群皇亲国戚们,踏着钦天监算好的节点,进了大殿。

    他们一进来,这大殿瞬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有那穿着薄纱的舞姬,浓妆艳抹的走的进来,拉琴的,唱曲儿的,鱼贯而入。

    满朝文武都正经的行了大礼,就连沈观澜亦是不例外,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头一回让池时有了穿越的实感。

    周围的呼喊声,让她的脑袋有些嗡嗡作响,她抬起头,朝上头看了过去,陛下周渊今日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上戴着金冠,他大喇喇的站在那里,说话的声音,仿佛能够掀翻整个屋顶。

    除了站在最中间的周渊,池时一眼睛就瞧见了周羡。他换了一把扇子,不是惯用的白色鹅毛扇,更加不是那sao包的孔雀翎羽,而是一把黑漆漆的羽毛扇。

    说它黑漆漆的,又不确切,因为那扇子上头,镶嵌了好些宝石,一看便价值不菲,这种炫耀的暴发户的感觉,她今日在家方才经历过。

    池时想着,伸出手来,摸了摸腰间悬挂着的骷髅玉佩。

    周羡见她盯着扇子看,温柔一笑。

    池时木着一张脸,打了一个喷嚏,低下了头去。这一低头,她很快就将周羡抛诸脑后。陛下一进来,这宫宴也就算是开始了,这桌案之上,立马上了各式各样的大鱼大rou。

    池时余光一瞟,那沈观澜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只喝着酒转核桃,立马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撸起袖子,大快朵颐起来。

    “宫宴有谁会真吃,大家都磨拳搽掌的,恨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在贵人面前讨了个好。”沈观澜瞧她吃得欢快,忍不住提醒道。

    池时筷子没有停,“你觉得我这张脸,还有你的手,大过年的,能讨到好?”

    沈观澜一愣,摇了摇头,“没有人想要在过年的时候,看到棺材板板和会动的腊rou。”

    “对吧?没有机会,何必讨好?一边吃一边看戏便是。”

    池时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那太皇太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今日年节,乃是一个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我瞧着这大梁四海升平,日渐繁荣昌盛,心中那是无比高兴。”

    “陛下英明神武,同羡儿兄弟情深,朝堂上下,谁不夸赞他们兄弟二人,文武相益,张弛有度。这人年纪一大,总是会怀念过去。我一瞧着他们,便想起当年先帝同汝南王。”

    池时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咬了一口,余光一瞟,果然看到了坐在靠前的李贞。她们方才在陈国公府见过,比起那日下聘,李贞今日按品大妆,那叫一个荣光焕发。

    听到了太皇太后这话,她激动的摸了摸一旁孩子的头。那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上去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

    “先帝主文治,以幼弟汝南王为将帅,作为西北门户,抵御外敌,主武功。他们兄弟二人,亦是这般感情深厚。只可惜……”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到这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便会想到汝南王一世英勇,为了我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到头来,连个后人都没有留下来。”

    “这么多年,陛下一直在找汝南王世子的下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么多年,一直都杳无音讯。老身年事已高,汝南王无后一事,已经成了我的心病。”

    “趁着今日诸君都在,不若给老身出个主意,此事应该何议?”

    那皇帝周渊摆了摆手,还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的舞姬戛然而止,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大殿之中,又安静了下来。

    池时听着,撇了撇嘴,不亏是宫中之人,说瞎话简直都不用打草稿。

    连她一个小仵作,都已经知晓太皇太后选中了李贞的儿子,想要将他过继给汝南王做世子,人都已经相看过了,竟然还问应该何议?

    果不其然,人群中立马站起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褶子比沈观澜说的千层饼还要层层叠叠,人常说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他这不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他这是整个人都进去,就留下一张嘴还搁外头叭叭呢。

    “娘娘,皇家血脉不能乱。按照先例,王爷无后,先考虑过继兄弟后嗣,再考虑旁支……天家不同寻常百姓,血脉最为重要,必须同姓同宗同源,否则对不起周家的列祖列宗。”

    “承蒙天家厚爱,老臣自先帝在世时起,便执掌宗祠,管着周家族谱。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不合规矩,即便是您同陛下有令,老臣也绝对不会在族谱上添上他的名讳,乱我周氏!”

    太皇太后瞧着,忙叫人搀扶他坐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一个直脾气。你且放心,这祖宗的规矩,老身又如何不懂呢?”

    “诸君,老身想要在宗亲子弟当中,择选一人,过继给汝南王,你们意下如何?可有合适人选?”太后太后说完,拿这帕子,擦了擦眼角,看向了皇帝周渊。

    池时瞧着,又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这鲈鱼rou质鲜滑,不必大油大盐,越是清淡,越能够突出鱼rou的甘甜。

    鱼很好,就是戏有些油腻。

    周渊咧开嘴一笑,伸出铁砂掌,拍了拍太皇太后的背,“祖母莫要伤心难过,这本就是合情合理之事。前几日你不还说瞧中了耒阳郡王的儿子周弢么?”

    “说那孩子生得像我皇叔小时候!皇叔小时候我还没生出来,自是没有见过!今日我一瞧他,是个聪明伶俐的,不如就选了他去,岂不是正好?”

    第一八二章 万事俱备

    太皇太后一听,脸上倒是没有半分的挂不住,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既然皇帝你也是这般想的,那老身就放心。那孩子的确是像极了你皇叔小时候……”

    “只不过这过继之事,岂能光看脸?当以品行为首?诸君若是有好的人选,都可以提议。汝南王为国捐躯,品性高洁,他的后代可不能辱没了他的一世英名。”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板着脸的老头子,站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太皇太后说得没有错,过继之事,乃是天家家事,太后属意即可。不过有一件事,事关朝堂,老臣不得不提。”

    “赵相。”池时正想着这老头子又是何人,就听到一旁的沈观澜低声道。

    “汝南王府持有天下唯一一块免死金牌。这种东西,本不该存于世,先帝在位之事,老臣便极力劝阻,说这种有背律法的东西,实属祸端。”

    “谁给汝南王府传承香火,那是你们周家之事。但是免死金牌之事,当有定论。”

    池时瞧着,虽然他们坐的位置有些靠后,只能够看到赵丞相的晃动的屁股,但从他的话语中便知晓,这是一个极其强势不好糊弄之人。

    免死金牌四个字一出,大殿之上立即闹哄哄的起来。

    大梁开国皇帝心胸宽广,乃是极其善于纳言之人。这么多代传承下来,从未有过一个以谏言获罪之人,是以一到议事之时,那就嘈嘈杂杂的,像是在赶大集一样。

    “赵相不必担忧,那免死金牌早已遗失,形同虚设。这不存在的东西,自然不会乱了法纪,更加不用说动摇朝纲社稷了。”

    “大过年的,赵相说话何必如此不客气?这古往今来,也不是只有我们大梁出现过免死金牌,早有前人将免死金牌赐予有功之臣,以示嘉奖。我可没有瞧见,惹出来了什么乱子。”

    池时眯了眯眼睛,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这朝堂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老头子了。

    “我家那个老不死的。”沈观澜又偷偷介绍道。

    “沈公说话倒是客气得很,先帝已经不在了,你若是要溜须拍马,得去皇陵才是。”赵相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两个老头子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不服气,四目相对那火花子,简直要喷出来。

    坐在上头的太皇太后,突然笑出了声,“还说着过继是我周家的事,这大过年的,你们两个倒是吵起来了。一人听我一句,赵相说得没有错,沈公说得也有道理。”

    “当年先帝有言在先,那免死金牌有二则:一则只能用一次,且用过即收回:二则必须是汝南王府的人使用,可用于自身,亦可用于救人。如今这二者皆无,又何须担心?”

    “今日乃是年节,是个大好的日子,亦有后宫女眷,没有入仕的小辈在场,并非乃是议论国事的好时机。赵相若是有甚么良策明谏,何不开笔再议?”

    赵丞相一听,摇了摇头,“太后此言差矣,要议的便是倘若免死金牌找回,新过继的汝南王,可能使用?”

    先前被太皇太后安抚下的来的朝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太皇太后还要说话,坐在上头的皇帝周渊,却是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大过年的,赵相这是存心找麻烦呢?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我爹再怎么不是,他屁都放出去了。”

    “我也不能接回来再塞会给他吧?不管是亲生的也好,还是过继的也罢,只要上了族谱,那便是新的汝南王,即是汝南王又岂能不让他用祖传之物?”

    “不是我说你,就是一天天的,活得太累了!那免死金牌,用过一次便没了,救也只能救下一人,若是那人有心改好,那自然是好。若是他无心改过,你瞧着不服气,等他再犯事了,把他再抓起来砍了,不就行了?”

    “到时候,他可没有第二个免死金牌能救了!”

    赵丞相脸一块,袖子一甩,“有如此陛下,老臣至今没有累死,真是祖宗怜悯!”

    周渊一听,也不乐意了,他撸了撸袖子,双目圆睁,就想开炮,却是听见了周羡咳嗽了两声,他那周身的火气瞬间灭了下来,声音都轻柔了许多,“阿羡你瞧!赵相大过年的,还欺负我!”

    周羡没好气的笑着摇了摇头扇子。

    周渊瞪了赵丞相一眼,复又坐了下来。那赵丞相倒也不恼,周渊脾气火爆,又好亲身上阵与人理论,满朝文武人尽皆知,早就已经习惯了。

    倒是池时瞧着这一出戏眼生,觉得有趣起来。

    周渊同她以前在话本子里见过的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一样。

    见赵相坐了回来,大殿里的气氛又热烈起来。他说得没有错,只要不涉及朝政,汝南王想选谁不是选?那周弢本就是郡王之子,便是做不了汝南王,那也是要做耒阳郡王的。

    上头早就选中了,也只有那等眼瞎之人,方才会跳出来反对。

    于是又有好几人站了起来,全数推举周弢,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等明日开坛祭祖,将那周弢的名字记到汝南王一脉的下头,这桩事便算是成了。

    池时瞧着这热闹场景,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周羡看。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分明就是周渊还有赵相商量好了的。为的就是让卢家灭门案的幕后之人,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去,然后主动跳出来。

    毕竟人家给安排好了,汝南王按照你的心意给你找了一个,现在万事俱备只欠金牌了!你还不行动,等待何时?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突然一个人站了起来,“陛下……臣有一要事启奏。”

    周渊正高兴的喝着酒,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起来,“万钊,不是说了么?今日过年,莫谈国事?朕都辛苦一年了,请你们吃rou喝酒,你们平日一个个闲得要命的,今日倒是都忙起来了。”

    那位名叫万钊的男子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事关重大,本该一进宫就禀告陛下,但怕坏了陛下的雅兴。只是这事儿赶巧了,臣要说的事,便是刚刚赵相提到的免死金牌!”

    第一八三章 周羡登场

    周渊挑了挑眉头,“免死金牌?”

    万钊站出列来,拱了拱手,“正是。当年卢大人说,在滁州的一家当铺发现了免死金牌的下落,后来卢大人一家为山贼所害。那免死金牌自然就断了线索。”

    “滁州知州万叙知晓之后,继续暗中追查此事。几经辗转,终于在昨日,有了结果。”

    那万叙乃是万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卢家惨案发生之后,正是万钊领军端了马贼老巢。

    万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还有一封奏章来,恭敬的举过了头顶,“当年卢大人没有来得及拿回那块免死金牌。金牌被当铺的人,卖给了一个姓曹的员外。”

    “那曹员外喜欢收集令牌,家中大大小小的金银铜牌不计其数。可他并非是滁州本地人士,不过是过路的行商,是以耽搁了很久方才找到金牌的下落。”

    “直到今日上午,方才快马加鞭的送来了京城。”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一片哗然。

    池时瞧着,终于来了精神,她端起了酒盏,抿了一口,筷子一伸,伸到了一旁沈观澜那边,夹起了一根羊排。

    沈观澜一瞧,嗤笑出声,“我进宫赴宴大大小小几十次,也就是你,吃得下去这么多东西。没有瞅见么?那传菜的小太监,已经犹豫一炷香时间了,想着要不要把你面前的空盘子撤了,再上一轮。”

    “面对一些魑魅魍魉,你还如此有胃口,实在罕见。”

    池时拿起羊排啃了起来,“沈家之前不是出了事么?像你这么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恨不得踩上一脚的,也实在是罕见。”

    沈观澜面色一冷,“你懂什么?不要有几分小聪明,就拿自己当跟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