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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枝枝 第39节

    四十七

    “殿下。” 魏明急忙将赵之御迎上座, 回头看了一眼魏枝枝说道:“臣女已至。”

    被魏明点到的魏枝枝,此刻看到赵之御的身影,只觉心里不舒爽, 干脆避到了虞氏的身后,能不令他瞧见便不令他瞧见。

    而在被魏明迎到上座的这七八步里, 赵之御瞥了魏枝枝七八眼, 他清了清嗓子,对魏明说道:

    “那便把相府的人都叫来, 孤在此作证,魏相可与众人说明一番, 先让府内都清楚了, 后头再对外正式放出消息。”

    于是这偌大的相府正厅站满了相府的下人。魏明起身对大家一一道来魏枝枝的来历, 只道她是鸠兹一家绸缎商的小姐,被太子遇到发现长得极像已逝的魏公子。太子如何如何与绸缎商家交涉,这位小姐又如何如何同意跟回大郢认了自己作父亲云云。

    “今日起, 这位姑娘便是我魏明的女儿, 魏相府的千金小姐, 魏枝枝。” 魏明对大家说完最后一句话后, 朝着太子一躬身。

    魏相这般交代了, 魏府里头知情与不知情的下人如今皆是知道了如何对外说。

    赵之御颔了颔首, 对着魏明高声说道:“恭喜魏相有此儿女之缘, 魏姑娘乖顺知礼,定是能替魏公子好好孝顺魏相。”

    太子这最后一句话说完,魏明适时地挥退了一堂的下人。现下只留从头到尾都知情的这四个人。

    四人齐齐陷入了沉默。按理说,魏枝枝现下回了相府,她的来历又已公诸众人,太子殿下此趟相府之行应是事毕, 该是起身要走的时候。

    魏明和虞氏,包括一旁魏枝枝皆是不同心思的等着送赵之御走。

    赵之御此刻却是将头偏过来,朝着虞氏后头的魏枝枝说道:“孤那里放着的国策六篇笔记仍有几处修订的地方,眼下魏侍读一走,孤一时找不到人接替。魏姑娘,可否重cao旧业,明日来重华殿替孤瞧瞧?”

    魏枝枝闻言在心内翻起了白眼。这赵之御究竟是脸皮够厚还是听不明白人话。她先前在鸠兹山上与他说得明明白白,从此与他划清界限。他怎还将侍读之事于当下重提。

    魏明见魏枝枝迟迟未应话,便准备替她应下:“殿下,此事定是无”

    “无能为力,无法办到。” 魏枝枝此时从虞氏身后出来,冷着脸朝赵之御拱手:“还请殿下另请高明,小女学识浅薄,怕是进不得重华殿,更是无能修订国策。”

    魏明与虞氏听到魏枝枝这般出口,皆是一惊,悄悄望向座上的赵之御。

    赵之御一咽,捂嘴咳了咳,再对上魏枝枝的双眼之时,面上又露出了不舍,他软下声音:“其实也就小几处,应是不难。要不,孤令人带来相府,等魏姑娘在相府修订完了,再送来重华殿如何?”

    魏明与虞氏此刻齐齐倒吸一口气,两相对视。这太子还能为此让步?

    魏枝枝见赵之御如此坚持,她当即摇摇头:“殿下,小女赶路久了,走不动路,怕是无法走到重华殿。”

    “那便找个撵轿抬你进来。”

    魏枝枝瞪大了眼睛,见赵之御已至荒唐地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殿下,小女手折了,无法执笔。”

    “那便令人代笔,你在旁说。”

    “殿下,小女目不识丁。”

    “那国策六篇中没有丁字。”

    “殿下,小女眼盲。”

    “你心不盲便可。”

    一旁的魏明和虞氏,见两人这般来来回回,已是吓得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为何会这样,可若是再这么说下去,怕是刚回来的女儿马上要被送回鸠兹,真的给推下山崖了。

    于是魏明急急出列:“呃···殿下,老臣定会督促小女为殿下完成国策修订,明日呈上给殿下。”

    赵之御忽地松了一口气,心下满意道出:“有劳魏相,有劳魏姑娘。”

    虞氏急急将魏枝枝拖到自己身后,示意她闭嘴不要说话。

    赵之御起了身准备离开,再路过魏枝枝时,见她完全不看自己,这本是舒展的眉头覆上了哀怨,垂眸快步走出了正厅。

    *

    翌日,满都城皆知魏相多了个女儿,长得极似已故的魏侍读,是太子在鸠兹意外相识给带来的。

    这消息当即炸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圈子。

    有人叹老天终究不会待好人太差,这魏相失了魏公子,却得了容貌相似的魏小姐。有人说这魏小姐是太子带来的,先前太子就与魏公子剪不断理还乱,如今太子怕是赌魏小姐思魏公子。

    这城中的贵女们坐不住了,特别是那些见过魏侍读的,若是有姑娘长了魏侍读那般白净的脸,当是将人迷得七荤八素,到时候那些世家公子不都得惦记上魏府。而那些世家公子已然开始摩拳擦掌,想着法子要见那魏小姐。

    于是相府门口此刻人来人往,人流就没有断过,热闹程度倒是能与城中买卖物品的街市有的一比。有直直往相府里头递帖子的,有故意拐着弯路过门口往里头瞧的,弄得虞氏是一天到晚忙着招待应付,一个头两个大。

    虞氏得了空,便去后院找了魏枝枝。她一进屋便看见自己女儿坐着矮凳,半趴于床沿之上,玩弄那下人刚买回来的小南强。

    女儿家总归是穿女儿家的衣服才叫合适。当下魏枝枝那一身桃粉孺裙,衬得她肌肤雪白,阳光从她背后洒去,竟叫她周身泛出一圈柔光来。

    虞氏心内一软,暗叹自己生了个样貌如此之好的女儿,但很快又愁上眉头,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

    她唤了魏枝枝一声:“枝枝,过来,娘有些话与你说。”

    魏枝枝闻言起身走到虞氏身边。

    虞氏拉上她的手:“你如今已满了十五,按理说该是相看人家的时候。眼下你的消息刚刚放出去,府中也有来了些打探的公子。后头娘想摆个宴,邀请下城中的亲友还有世家公子,预备着替你相看起来。你可觉得好?”

    魏枝枝垂下了眸子。她以前是魏兰树的时候,便就羡慕着其他姑娘能在春心萌动的年纪相看世家公子,翩翩少年,而她只能面对一个赵之御,跟前跟后。如今恢复了女身,她反而对此并无什么强烈的意愿,也无什么排斥。想着大抵是磋磨了时光,过了那般心境。

    不过在娘亲提起相看之时,她自然而然想到了赵之御的脸。

    这种想法令她觉得不适。于是魏枝枝甩了甩头,而后回虞氏:“女儿对此事一窍不通,且全听娘来安排。”

    虞氏颔首,上手抚了抚魏枝枝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不久,魏相府又放出了消息,不日将在相府摆席,正式将魏府的千金介绍给城中与相府往来的圈子。

    这背后的意味,众人一听便能明白。无论高门贵户还是新进子弟,皆是上赶着来魏府拉关系,都是盼着能瞧上这魏小姐一眼。

    重华殿内,赵之御听了相府的消息,完全坐不住了,此刻正于正殿内踱来踱去。

    突然,一个画满了圈圈叉叉的国策六篇笔记被赵之御甩到了案脚旁。赵之御指着那叠笔记说道:“这都写的什么?”

    原福将那笔记小心拾起,又吞吞吐吐出口:“魏姑娘称自己身子不适,便托了人将笔记送来重华殿。”

    赵之御气笑了,当即甩下一句:“既然她如此不愿见孤,那孤也不见她算了!”

    *

    有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满,需得给自己留个退路,方能令脸不被打疼。

    才过了一个时辰,赵之御又是在正殿内一阵踱来踱去,间隔半盏茶的时间便会问原福一句:“怎么样,父皇那边,魏相任职的旨意拟好没?”

    原福叫苦不迭,他知道皇上那边旨意是否拟好的时间与赵之御知道这时间不过前后脚,眼下赵之御问他,他又如何知,只得出口安抚:“殿下再稍稍等等,眼下排算着应是过了礼部的审校,差盖个印了。”

    说时迟那时快,外头一内侍急急来报:“殿下,现圣旨已往右相府去了。”

    赵之御急忙喊了人:“去魏相府。”

    于是一群人便跟着赵之御往重华殿外走去。赵之御走到一半似是想到什么,又突然往回退到原福的耳边,非要说一句:

    “孤是去见魏相的。”

    第48章

    太子赵之御大张……

    太子赵之御大张旗鼓地来到了右相府。

    这魏府上下刚刚迎了圣旨, 此刻又要全府出动恭迎太子大驾。

    魏枝枝也被虞氏拉着坐于前厅,干楞楞地听赵之御与魏明一阵寒暄。

    赵之御对魏明交代了后续盐茶管理上需要注意的细节事项之后,便又时不时提那国策修订之事, 间或冷不丁冒一句鸠兹回来路上的见闻。

    魏枝枝听他前言不接后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鬼话, 心里已是早早翻起白眼, 更是没什么听下去的耐心。

    他这摆明了就是想着法子将话头往她身上引。

    于是每每赵之御向她抛来“魏姑娘如何想?”,魏姑娘可还认同?”云云的问题, 她便千方百计地一一避开,不是将之转移到父亲身上, 便是当听不见, 不与他多废话一句。

    赵之御这会儿该恭喜魏相的都恭喜完了, 该交代的事项也都交代完了,且干巴巴地与魏枝枝聊不上什么话,他便开始天南地北地与魏明掰扯, 硬生生给拖到用饭的时辰。

    此刻他眼巴巴地等着魏明留饭。

    魏明起了身, 望了望外边的天色, 拱手对赵之御道:

    “殿下, 现下时辰已晚, 鄙府都是粗茶淡饭, 不知您···”

    还不待魏明话落, 赵之御急急回道:

    “好,孤在这吃,有劳魏相。”

    魏明叫了府内最好的厨子,备了一桌上好佳肴。

    赵之御一脸笑意入席,却不见魏枝枝,便问魏明:

    “魏姑娘怎不来席?”

    魏明闻言, 笑了一声回道:

    “殿下,如今她是女儿之身,吃饭皆是在后院吃。”

    赵之御被噎得吃不下饭。

    才过了三日,赵之御特地避开了用饭的时辰,又来到右相府,这次他直直找了魏枝枝。

    魏枝枝又被虞氏连拖带拽到前厅就坐,却是听得赵之御再一通胡言乱语。

    于是魏枝枝便开始胡言乱语地搪塞:

    “据小女所知,小女一无所知。”

    “若它不是黑的,那便是白的。”

    “听殿下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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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之御终是与她聊不下去,只得悻悻离开,离开时他非要留下一句:

    “与魏姑娘说话,只觉魏姑娘说得很好,所以下次不许再说了。”

    有时候除了话不能说太满之外,话也不能说太狠。魏枝枝是真的不说了,便是连面都没让赵之御见着。

    在之后赵之御又寻着各种由头来右相府的时候,魏枝枝不是称病,便是趁机偷溜。

    大抵是赵之御实在寻不到新的由头,这几日的右相府终于平静了下来。

    魏明在赵之御与自己女儿几次三番来回间已是早早看出了端倪,于是他不得不问魏枝枝:

    “你与太子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