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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很快就回家的,可是没有力气了……”她有些歉疚地垂下眼去,不安地攥了攥衣角。 李迟殷伸手将她的衣袖捋上去,露出洁白的手腕。 “李二……” 他的举止很不合礼数,可是姜锡娇没有力气了,只能由着他摆布。 直到她手腕上被蛇咬过的痕迹无比清晰地暴露出来。 她为了给李迟殷治病,偷偷跑出来,以身试毒。 姜锡娇从来都很好说话的,在这件事情上却很偏执。 “姜锡娇……”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定定地看着那个伤口,又重复了一次:“姜锡娇。” 李迟殷的脸掩在暗处,看不清神情,声音带着点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生命在流逝,心像被藤蔓缠绕,尖锐的刺深深地扎了进去。 这还是李二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姜锡娇却很平静,温好的声音慢吞吞地传过来:“我研制冬毒解药,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阿爹会为我感到骄傲的,你也应该夸夸我。” 李迟殷的神情从来没有这样冷漠过。 他放了烟花弹给姜家人定位,又脱下了大氅将她包裹住。 虽是暖春,姜锡娇也觉得很冷,原本红润鲜活的脸惨白惨白的。 她觉得李二生气了,怯生生地问:“你可不可以扶我走一会儿?” 姜锡娇又连忙改口:“我忘记你不喜欢人碰的,还是等一会儿嬷嬷她们来了,再扶我。” “我哪不喜欢人碰?”李迟殷很轻地眯了眯眼睛。 他来北国以后,从没有这样说过。 姜锡娇自知失言,心虚地低下头去,想了很久,也没有说话。 李迟殷并不想为难她,将灯笼塞进她手中。 他蹲在姜锡娇身前,露出宽阔结实的背:“上来。” 语气不容商量,姜锡娇抿了抿唇,环住了他的脖子。 春夜,凉如水。 冬蛇虽然是慢性毒,但是每一次毒发都很剧烈。 姜锡娇趴伏在他的背上,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李二,今天晚上有星星。” 她觉得有些浪漫,眨了眨眼睛。 满天星河将他们笼罩于苍穹之下,回家的路一点也不显得漆黑可怖了。 李迟殷抬头看了一眼,许是星光刺目,害他眼眶发红酸胀,只低头无声地走路。 姜锡娇很高兴的样子,跟他分享一些事情。 “我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觉得很丢脸。”她难为情地将脸往他背上埋了埋,尽管他们谁也看不见谁的脸。 “在梦里,是我先喜欢霜眉的,追了很久很久,但是他拒绝我了。” “是他没有福气。”李迟殷的声音低低的。 他身上有细细的冷香,她闻着感觉很安心,眼皮越发重了几分。 “嗯……如果我可以研制出冬蛇的解药,也安然过了十六岁生辰的话,就听阿爹的话,选一个夫婿成亲。” 她闭上了眼睛,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到时候,你们的户籍信息也办好了,我放你走。” “不喜欢霜眉了?”他问。 怎么会不喜欢。 姜锡娇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嗯,不等了。” 她眼皮忍不住阖上,很难再睁开了。 “你说得对,梦里的人,应该是等不到的。” 桃花眼落下泪来,晶莹的泪珠在星光下也显得璀璨。 李迟殷自责得要疯掉,紧抿着唇不敢让她发现,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姜锡娇心里有些苦涩,却依旧满足地笑着,感受着他背上的温度。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身周,她觉得很安心,在深山野林里也不怕了。 她怎么会认不出李迟殷啊? 可是梦境之外,李迟殷并不喜欢她。 他故意与自己撇清干系,她也只好配合着装作不知道。 反正,她也快要死掉了。 过了许久,眼前依稀能见到姜家人的火把。 李迟殷脸上的泪被夜风刮得干涩了,眼尾泛着红,小心翼翼的:“那李二追你,好不好?” 她手中提着的灯盏掉在地上,“啪嗒”一声,烛火尽然灭了。 姜锡娇睡着了。 【6】 中了冬蛇的毒以后,终日很困很困。 姜锡娇还没有适应,每一次醒来的时间很短,然后又沉沉睡去,好在梦里的自己也在刻苦钻研,父亲也一直在帮助她研制解药。 每一次醒来,李迟殷都在,有时坐在她身旁看书,有时半夜,他睡在床头。 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原本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有一次趁他睡觉的时候,姜锡娇偷偷替他把脉。 少年的脉象平稳有力,非常健康。 然而李迟殷睡得浅,感受到手腕在被人触碰,漆黑的眸子很快地睁开了。 姜锡娇不知怎么,第一反应竟是翻身,将头朝着里面,不与他说话,感受到那关切的灼灼目光落在她有些单薄的背上。 她想把他赶走。 李迟殷不喜欢她,还是早一些送他出府吧,不用折断傲骨,不甘不愿地伺候她。 也不用为她的死去伤心,尽管他也许并不会很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