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 第52节
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脱掉拖鞋,赤脚落在沙发,抱着抱枕,面色苍白地回想车厢里的事。 祝政被她冤枉,反应太大。怒气上头那刻,什么话都往外拿。 说到兴奋处,还不忘刺她:“林昭脾气好、人温柔,马上又要回国参加同学聚会,你干脆找他复合得了?是不是还得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也不用在您跟前晃,凭白惹您烦。” “关洁,你丫的到底有没有心?” 第40章 解除婚约 后半程路, 祝政坐在车厢只字不言,临到祝宅才冷不丁开口:“明早去计家把事办了。” 陈川猝不及防,握紧方向盘, 扭头看了眼后排的祝政,满脸疑惑:“什么事?” “跟姓计的退婚,老子不娶了。”祝政眉心疼得厉害, 耐性渐渐耗光,话也冲了两分。 陈川脸上表情异彩纷呈, 先是震惊, 后是疑惑, 最后恍然大悟。 陈川心中有一股强烈的预感, 预感祝政这次回北京除了探望赵姨, 还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跟计家解约。 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无论自由, 还是其他,或者单纯为了某个人。 理想很丰满, 可现实骨感。 陈川静下心,仔细琢磨一番祝政如今的处境, 皱了皱眉, 略带迟疑问:“……哥,您确定现在就摊牌吗?计家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您这一退, 恐怕要被计安/邦扒好几层皮。” “就算计家同意,赵姨那儿……也不好交代。前几天赵姨发火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要是——” 祝政摆了摆手,嘴里打了个哈欠,满脸无谓:“明儿再说吧。” 而后想起什么,又交代陈川:“别打扰赵老师休息, 走后门。” 陈川点头应下,转动方向盘,避开大门往后门走。 夜色漆黑,一切都陷入昏昧中,这座城也安然陷入沉睡。 谁都无法预料,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 早八点,祝政被一道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吵醒。 祝政有起床气,听到动静,皱眉蹬了两脚被子,重新卷起枕头捂住耳朵,自动隔绝门外的动静,继续翻身睡觉。 门外敲门声响了几下便安静下来。 祝政脑子里突然蹦出昨晚说的事,立马迷迷瞪瞪睁开,掀开被子不情不愿爬起来。 揉了把凌乱的头发,祝政随意系好睡袍带子,踩着拖鞋进浴室洗漱。 洗漱完,祝政随便选了套深色西服穿上,今日没打领带,领口处解开两颗纽扣,露出小片麦色肌肤。 扣好袖口,祝政捡起床头柜的腕表,一边戴,一边掀眼看向窗外。 这一看,他不自觉地跳了下眼皮。 北京又下了场大雪。 一晚上功夫,院子铺满白茫茫的雪,远处的树枝、院墙、屋檐全是白的。 祝政看着满院子的雪,忽然想16年的一个冬日。 他那天大晚上突发奇想,想去爬长城。 当时关洁睡得迷迷糊糊,被他强行从被窝里捞起来,陪他一起疯。 关洁对他的突然发疯很不情不愿,也不睁眼,就闭着眼睛,张开手站在床尾任由他捡起地上的内/衣、内/裤替她一一穿上,放任他在这过程肆意妄为的小动作。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祝政又去找两件羽绒服各自裹上。 后备箱装上两箱啤酒、大包零食、一篮水果,开车直奔长城脚下。 爬到一半,关洁又累又困,嘴里一个劲地骂他神经病。 他也不恼,转头饶有兴致地瞧着她拄着登山杖,气喘吁吁立在半山腰,梗着脖子怒瞪他的鲜活样。 那时只觉得这姑娘忒有意思、忒带劲、忒有脾气。 毕竟是他自己发癫,还是得为她负责。 当晚他任劳任怨拉着她走上顶峰,嘴里不停地跟她扯七扯八,试图转移她想放弃爬长城,转而回家睡大觉的想法。 说什么大晚上爬山锻炼身体,还说什么在长城喝酒、玩野的多刺激。 关洁那时刚上大二,还没接触过他这么疯、这么荤/素不忌的人。 见他当她面拿出一盒未开封的避/孕/套,她气得死,叉着腰,盯着他活灵活现骂:“祝政,你他妈疯了吧!” “大冬天的,你也不怕冻死在这儿。” “明天早上的新闻我都替你想好了——某某公子哥半夜乱/搞,猝死在长城。” 关洁嗓音独特,骂起来人跟调/情似的。祝政笑得眼泪汪汪,连打四五个喷嚏。 笑完,祝政抬手掐了两把关洁那张嘴,俯身亲了亲她的耳垂,毫无顾忌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你身上,值了。” 关洁连翻四五个白眼,气得掐他手背,掐到起红印才放手。 他也就故意逗逗她,哪儿这么荤/素不忌,随时随地发/情。 日出时分,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他上前搂住她的腰肢,下巴轻而易举搁她头顶,抬手指着缓缓升起的红日,故意在她耳边开玩笑:“我现在一看到它,就想到你。” 紧跟着,祝政在她耳边低声吐出两个字。 关洁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经他一点拨,关洁恨不得拿臭袜子把他嘴给堵上。 这张不着调的嘴,不要也罢。 — 家里各个角落的网络全部屏蔽,赵娴并未看到昨晚的热搜,也没人敢把今早的新闻递到她面前看。 祝政安安稳稳陪她吃完早餐,找借口说中午有个饭局。 赵娴没多想,以为他不去上海,待在北京总会跟关洁断联,与计绿好好培养感情。 殊不知,他这次赴的是鸿门宴。 啪—— 计家书房,计安/邦怒气冲冲拍了掌案桌,指着祝政追问:“你真要解除婚约?” “别怪我没告诉你。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我计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祝政拉开计安/邦面前的椅子坐下,掀眼扫了扫眼前气急败坏的男人,面不改色回:“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计安/邦以为还有回旋的余地,紧着追问。 祝政瞭开眼,嘴角扯了扯,语调寡淡道:“你女儿——太没意思。长得索然无趣,我看着她那张脸,没有一点性/致。” 计安/邦被祝政说得抬不起头,气得拍桌大骂:“你放肆!祝政,别以为我不敢动你。真当我计家是纸糊的,任你欺负?” “我告你,北京早变天了,不再是你祝四肆意妄为的时候了。我还遵守那份约定,是看你还有三分用处。给你脸,可不是让你来扇我的。” 扒开那层表皮,大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祝政摊牌,计安/邦也不再跟他客气,看向他的眼神全是赤/裸/裸的警告、威胁。 示意他别得寸进尺,见好就收。 祝政像是早料到了计安/邦的反应,不气也不恼。 自顾自掏出来时新买的□□,撕开外表的薄壳,翻过纸盖,从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紧跟着握紧打火机,象征性地捧住火苗,垂下脑袋,下巴凑近火苗,慢悠悠点燃烟。 啪的一下,祝政将打火机随手丢在桌面,翘起二郎脚,后背歪靠在座椅,手肘撑在扶手,面无波澜看了眼气得胸口起伏跌宕的计安/邦,笑说:“计叔,您这话就说得严重了。” “我就想跟您好好商量,可没想跟您撕破脸皮。为这么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多不值当。” “再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做生意嘛,不都这样有起有伏,您说是不是?” 见祝政嬉皮笑脸将这番警告轻轻松松挡了回来,计安/邦收好怒气,眯着眼,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祝政。 倒是小瞧了他。 这身商人重利的气息yin/浸得很彻底,往那明面上一放,几斤几两,他倒是看不透了。 还以为在牢里待几年能让他老实点,面上看着好欺负,却不知不觉换了身行头,骨子里的恶劣越发变本加厉。 计安/邦暗自揣测一番,猜祝政这番不过是试探他的态度。 至于把柄、筹码,估计没有。 说白了,虚张声势罢了。 想到这,计□□内里松了口气,眼里噙着冷光,似笑非笑问:“小四铁了心地要解约,总得给计叔一个合理的理由是不是?” “当年我跟您父亲订这婚,可是白纸黑字写好的。你要退,也得看看理儿够不够格。” “不然,我百年后怎么跟你父亲交代。你说是不是?” 祝政若有所思点点头,一副理解的模样。 抽了两口烟,祝政捏着烟头,撑着座椅扶手缓缓倾下身,对准计安/邦的脸,漫不经心问:“您看了昨晚的新闻吗?” 计安/邦面部稍显怔愣,随后拿起手机,随意翻了几下页面。 各个财经新闻他都看了一遍,且股份没跌反升,没发现不对劲。 迎上计安/邦疑惑的眼神,祝政抚了抚额,善意提醒:“微博热搜,您搜江维就行。” 计安/邦半信半疑点开微博,搜索“江维”的词条。 压根儿不用搜,热搜还明晃晃挂在上面没撤。 挂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上午,热度高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