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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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傻子才守了那么久,最后把自己埋进了树里。 她都不知道,许多年后,那个男人还装成一副悔恨万千的模样,想找他回去当什么劳什子太子。 睚眦拿起那片朱瑶兮给他的兽面玉佩,反面上的刻字让他嘴角扯了一下,他想讽刺些什么,最终笑得却有些惨。 “还真该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终究是个没爹没娘的玩意儿。” 他刚说完,便有人从身后呛了他一句。 “谁说的。” 睚眦一回头,藏珠殿高高的宫墙头上,夏洛荻不知从哪儿找的梯子,搭起来趴上了墙头,似乎刚巧听到睚眦的话,横眉竖目地斥责道: “逆子,怎么说话的,谁允许你目中无爹?” 第128章 将死 积满了落雪的墙头上, 一个冰雕玉琢般的人不期然地出现在了上面,叫封逑好一阵诧异。 “谁准你进这藏珠殿!” 藏珠殿对封逑而言是有特殊的意义的所在,正如朱明在他心中, 既是他的求不得,也是他的毕生耻辱。 夏洛荻冷眼看着这亡国昏君,道:“与你何干?告诉了你,你还能收回去不成?” 凭着眼前这女子如冰如玉般的美貌, 封逑终于想起来, 宫中还幽禁着秦姝。 秦姝,那个秦啸的唯二的孙女。 “朕还道是谁, 原来是叛国贼之女。”封逑讽刺地看着她,“秦啸死得不冤,却不知九泉之下,看到自家血脉沦为阶下囚,会作何感想?” 睚眦眼底一阵凶光闪烁, 但夏洛荻好似并没有动气。 “我做阶下囚时日尚短,倒还想向太上皇请教——北地七年幽禁,如今又是何种感想?” 睚眦算是了解他爹的秉性, 挑衅人时从来都是接二连三地踩对方的痛脚。 果不其然,夏洛荻都用不着看封逑的脸色,连珠箭似的接着道: “犯妇或许稍好些, 至少能选个舒服点的地方坐牢。若我记得没错, 这藏珠殿应是太上皇耗尽民力所盖,如今这般富丽的所在,陛下能管、西陵公主能管, 独独太上皇管不得。” “如此说来, 太上皇在北地当那一亩三分地的阶下囚, 和眼下在这偌大的宫闱做的掌上傀儡,不都是一回事?” “太上皇生什么气?莫不是以为自己如今还是当年炀陵呼风唤雨的魏国之主?” “还是看开些吧,英雄尚且有迟暮之时,何况……是狗熊呢。” 睚眦:“……” 和眼下夏洛荻这火力全开的样子相比,合着平日里骂的他的程度已算是父爱如山了。 果不其然,封逑已经气疯了,目眦欲裂地扑过来要撕了夏洛荻。 “给我杀了这妖妇!剥皮斩骨,削成人-彘!” “陛下!”封逑这个样子,朱瑶兮自然早有安排了能控制他的随从,马上一左一右架起他,冷静道,“陛下勿与秦姝多言,今日以还朝大典为重,整个大魏的世家权贵都看着!” 封逑红着眼睛对夏洛荻道:“我誓杀汝!” 夏洛荻笑着拍了拍手,道:“都忘记称‘朕’了,太上皇教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条道理,我算是学到了。” 此时宫中的禁军卫统领也来了,这位贺家长子眼见封逑发狂,连忙让人将之带走远离,直至消失在宫道那头,还能听见封逑的暴喝声回荡。 “汝这妖……”贺统领看到夏洛荻的面容,顿了顿,又接着道,“汝这妖妇!死到临头还这般胡言乱语,莫不是想阻拦陛下还朝?” 夏洛荻道:“能这么轻易就被阻拦,你们也不必听朱瑶兮的话了,直接去大理寺拿脑袋洗铡刀去比较痛快。” 贺统领神色阴晴不定了一阵,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线结,冷笑道:“倒是忘了告诉你,你可知越王在桐州被北燕二十多万大军包围?这已过了五日,只怕如今已经死在燕军马蹄之下了。” 睚眦猛然抬头看向夏洛荻,后者怔忡了一阵,低头问他: “睚眦,是真的?” 睚眦沉默了一下,道:“是传言,未知真假。” “传言?呵呵,若是假的,兵部早就跳出来骂街了,如今那么多大臣堵着门要看军报他们还不放,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贺统领连连冷笑,“秦小姐,大局已定,今后的天下仍然是世家王侯的天下,念你也是大族出身,给你一句忠告,趁公主还欣赏你的时候,早日投诚吧。” 贺统领离开后,睚眦沉默了好一阵,才对望着北方发呆的夏洛荻道:“他就算吃了败仗,逃总是会逃的,谁也拦不了他。” 睚眦也只能拿这个来说,他晓得封琰的厉害,反正他不是对手。 “可他不会逃的,在他的将士平安之前,战场上他从来都不会逃。”夏洛荻轻喃了一声。 她晓得封琰这辈子也就逃过那么一次,就是带着她从失陷的灵州城逃跑。 每回她觉得自己快麻木不仁的时候,他都刚好站出来,用他那恼人的执拗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 “他要是输了……”睚眦别过头去,道,“就像梁大哥救我娘一样,我会救你走,别说我没孝敬你。” “是吗,可我信他会赢。” …… 咔嚓一声,上好的白玉簪落在地上,簪头上好好的两生花,如今碎裂了一朵。 “公主恕罪,奴婢这就去拿新的来。” “慢。” 朱瑶兮今日穿着一身隆重的朱红朝服,不同于她往日艳丽随意的妆容,今日她的眉梢眼尾俱点了对称的花钿,颇有一股母仪天下的气势。 她拾起那玉簪,女人的直觉让她今日无名焦躁了起来。 “帝江关那边,我们的人多久没送消息来了?” “冰凌封江,连兵船也难行,或许过几日天暖之后便能听到陛下大胜的消息了。” 此时殿外有宫女进来,脚步匆忙,与朱瑶兮耳语道: “……听贺统领说,秦姝出言讽刺陛下,引得陛下大怒,好在阻拦及时,未误了时辰。” 朱瑶兮皱眉思索了一下。 夏洛荻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若不是她还有不少可利用之处,眼下她已经死了。 “炀陵的军务可有再三确认?”她问道。 “有,魏主死在桐州的传言散开之后,贺统领已经掌控了禁军、羽林卫和京中各兵马司,我们也派人盯着他们的家小。另外朝中有乐相在,闻人大人在后周旋,各路的权贵今日赴宴,就算是表态投诚了。” 听起来今日的还朝大典是十拿九稳的事,可朱瑶兮就是觉得心头焦躁。 这种焦躁已经持续很多天了,从前她布局时,从未有过这种心焦的怪异感觉。 “公主,大计将成,未免心中激越。待今日过后,公主便是魏国的皇后,手上有太子为质,在燕国的陛下也不敢不听公主的话……” “是啊,三五年内魏国朝廷便归属于我,再让燕国那边的暗手杀了我哥哥,这天下就是我的了。”朱瑶兮手上微微发力,玉簪在手心节节断开。 宫女脸上露出狂热又崇拜的神情,道:“试问古往今来,便是那些彪炳千古的开国雄主,谁人又能称得上谋略胜于公主?” “是吗。” 朱瑶兮按了按眉心,道:“倒杯死藤酒来。” 宫女一怔,道:“公主向来自律,死藤酒从不轻碰,今日……” “不是为我。”朱瑶兮眯起眼睛看着酒杯里晃荡的淡青色酒浆,轻声道,“我忽然想起,我那师兄,好似根本就没有反抗,就接受了我,这很奇怪。” “公主怀疑他?可他是乐相门下的,此番谋事,也几乎是乐相之下出力最大的。” “秦姝已经翻不出什么水花了,至多骂一骂封逑,想逼封逑在还朝大典上做出什么不当之举,除此以外,她别无招数。”朱瑶兮道,“但她这么张狂,我总觉得她是和我一样,我吸引我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从而为真正的杀招做掩护。” 宫女语塞。 朱瑶兮将酒杯放下来,道:“我们这边自不必说,乐修篁是她的灭门仇人,她不可能与之联手……那就只剩下我那无利不起早的师兄了。” 闻人清钟是个处事圆滑的人,圆滑到你都感觉不到他的圆滑。别人还没闻到风向的时候,他就已经果断反水了。 这些年,扳倒夏洛荻的时候他站齐王,扳倒齐王的时候他站清流,清流之首乐修篁下狱的时候他又投了皇帝,如今又放出乐修篁,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他这边。 这人从来不吃亏,在混沌的官场里可谓做到极致了。 “公主若不放心,此人左右不过一文弱书生,我等可杀之。” “不,他身系炀陵众世家的人脉,不然你以为封琰为何不杀他,因为他在朝中的地位无人可代替。” “那他就没有背叛我们的理由。”宫女道,“公主既然说了此人唯利是图,那如今整个天下将落入公主之手,他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朱瑶兮拿了另一杯酒来,道:“死藤酒是好东西,能把人的心事扯出来凌迟殆尽,我想试试。” …… “闻人大人,听说藏珠殿那妖妇大骂太上皇,太上皇扬言要活活烧死她,却不知今日这大典还能进行下去否。” 朝堂之上,整个炀陵所有受邀云集到此见证太上皇还朝的权贵里,闻人清钟一反常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游刃有余地在这些权贵里周旋。 谁都晓得,封逑受不得激,最易发狂。 在前朝时,朱明叛逃之后,他就曾到处追杀宫妃,杀了几十个宠妃。 余下熬到封琰坐上帝位的太妃们自那之后便心灰意冷,入了重明观修行。 “……好在听说有几位修行的太妃们出来了,她们最晓得如何安抚太上皇,应不至于在大典上出什么幺蛾子。” “说来也古怪,那些太妃们三四十有余了,如今还要尊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公主为尊后。” “那在南边的崔太后怎么说?” “没消息,眼下这情形乱成一锅粥了,还能回京送死不成。” 议论声里,一个宫女绕到朝堂前面,找上闻人清钟。 “闻人大人,公主有请。” 啧,还是来了。 在同僚们古怪的视线里,闻人清钟背着手离开了朝堂,到了后面的宣政殿。 确切地说,是宣政殿西侧的露台。 正月的寒风吹起露台上的纱幔,间或有冰晶从外面吹拂进来。 “师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