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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池砚挪了一点小板凳,手肘放在膝上,迫切地问:“你们从小就认识?” 何梅刚开始点头,想了想,又否认:“也不是从小,她小时候几乎不出门,而我小时候在家待不住,上学之前基本没见过。后来,她终于出山上小学,我们俩同一个学校,顺路上下学,就熟了。她这人胆小内向,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我看不过去,就一直跟着她,帮她赶跑了好几波人,她会把她仅有的零食分给我,后来,我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分食大概是孩子们之间友谊的最大体现。 命苦也能遗传吗?池砚脑子像走在雨天的路上,一滑溜,又想到了裴问余。 “她把我当成了好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朋友,我也要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不是?所以我天天换着法地喊她来我家吃饭,反正近。她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整天穿得邋邋遢遢的,糟蹋脸了,我就给她买衣服——一买买两件,穿出去跟俩姐妹一样。” 池砚笑着开玩笑,说:“妈,你这是在变相夸自己长得漂亮吗?” “现在老了,不敢说——”何梅摸摸自己的脸,惋惜了一会儿,又指着照片,质问儿子:“年轻的时候不好看吗?” 池砚说:“好看好看,你现在也好看,我妈天下第一美!” 何梅懒得理池砚耍的花腔,相册又被重新翻开,随着一张一张的记录,回忆着过去花儿一样的生活,越往后,池砚越能觉察出,缪欢渐渐活泛了起来。 女孩们长成了少女,虽然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但都出落的玲珑有致。其中一张照片,她们扎着单马尾,穿着一身一模一样的运动服,胸前别着号码牌,有阳光、有欢笑,何梅搂着缪欢的肩,‘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 缪欢腼腆微笑,像极了裴问余。 池砚指着这张照片问:“妈,这是什么时候?” “高中运动会,女子长跑,她报名这个也是为了陪我,最后,我第一,她倒数第一。她被人起哄的差点哭了,我只能逗她开心。后来……”说到这里,显而易见的哀伤取代了何梅脸上的笑意,“后来,我高中毕业,去省会上了大学,她学习成绩比我好,后一年,考到了北京。” 池砚:“你们后来……还见过吗?” “没有,再也没有见过了。”何梅说:“从此以后,她的事情,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听说她被人骗了,听说她生了一个儿子,听说她吸毒,听说她死了。 谁能知道这一别,就是生离死别。 “如果我能一直在、在她身边,她也许……” 也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何梅哽咽着,她目光深远,带着回忆,穿过弄堂小道,落尽悠扬的青春里。 池砚也跟着难以抑制的难过起来,他无法追溯上一代人的快乐和遗憾,所以,只能牢牢抓住当下的悸动和眼前的人。 雨声渐渐息止,鸟鸣随着微风,欢愉地洒满弄堂,院里的栀子花,露出了花蕾,含苞待放,整个世界充满了夏天的气味。 “妈。”池砚在何梅稳住一些心绪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你见过她的儿子吗?” 何梅摇头,“她重新回来以后,我也来过几趟,可她一直不愿意见我,我跟着你爸东奔西跑,也找不到机会跟她好好聊聊,她死的时候,我跟你爸在外面,也没见她最后一面,那孩子……” 池砚没等何梅说完,突然从板凳上站起来,站得笔直,把何梅吓了一跳,“怎么了?” 池砚深吸一口气,而后无比坚定地直视着何梅,“妈,我想让裴问余住过来,住我们家。” “什、什么?” 何梅没反应过来,怎么好好聊着缪欢的事,突然就说到裴问余了,这弯拐的也太大了。 “为什么住过来,住哪儿,谁跟住?池砚,你在想什么?” 池砚:“住我们家,跟我住,他还有一个弟弟,身体不太好,我们家不是还有间屋子吗,收拾一下,也能住人。” 何梅也站了起来,她比池砚矮了半个头,但气势上一点也不因为身高而输半分:“池砚,你转学不过才几个月,以前也不见得你跟别人混得这么熟,这么好,他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仅仅是同学吗?你让他住我们家,他爸妈同意吗?” “他没有爸妈——他爸不知道是谁,他妈……早死了。”池砚抿着嘴,眼睛里却闪着光,亮地照透人心,何梅从没见过池砚这个样子。 “妈,你当时为什么对缪欢这么好?我现在,也想对他儿子好。” 何梅手里的相册‘啪’掉在地上,那张运动会的照片顺着纸缝露出一个角落,像是通过这个角度,在某个世界,窥探一切。 池砚一点也不紧张他母亲的回答,何梅不管答应还是不答应,他都会把裴问余带回家,现在只不过是说一声。 何梅作为一个商人,对外界的思想感情比一般人敏锐一些,但这点敏锐,在得知裴问余是缪欢儿子之后,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愣,在惊愣之余也非常难以消化这个信息。 “你让我缓缓。” 池砚穿着大裤衩,双手插兜,假装老成地叹气,说:“啊,缘分这东西啊……哎哟!” 何梅忍无可忍的踢了他一脚。 “不过被你这么一说,现在想想,裴问余跟欢欢长得还真有几分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