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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停了手,顾怀衍勉力支撑着身子靠墙而坐,他看上去伤得不轻,嘴里不住地咳嗽,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然而他脊背却挺得笔直,卸下笑容后眉眼间添了几分疏离与淡漠,不觉狼狈,反而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邬铁皱着眉问沈江:“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江未听到顾怀衍讨饶,犹不解气,恨恨说道:“看他不顺眼,给他点教训。” 邬铁自然知晓所为何事,沉声说道:“我和云朵之间的事我自己解决,不用你们插手。” 沈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啐道:“好心当做驴肝肺。” 邬铁走到顾怀衍跟前睥睨着他,嘲讽道:“就算是挨揍也要护住你的那张脸么?” 顾怀衍抬头直视着他,没有半分屈辱神色,语调平缓地说:“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邬铁眼神阴冷,质问道:“如此说来,你有意于她?” 顾怀衍没有答话,以手扶墙缓缓站起身,略过他的问题,平静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他见邬铁没有反对,从他身旁走过,脚步有些踉跄。 走出一段路,邬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怀衍身形渐远,沈江斜睨着邬铁,对他解救顾怀衍的行为有些恼火,说道:“你何时变得妇人之仁了,兄弟们帮你出口恶气,你反倒不领情。” 邬铁看着顾怀衍离去的方向,抄着手冷哼一声:“你们将他打伤只会惹得云朵心疼,我若不来她还会将罪责算到我头上,哪里是在帮我。” 沈江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不过邬铁对云朵的心意他最是清楚,就这么放过顾怀衍他心有不甘,问道:“那怎么办,你就容着他往二小姐身边靠?” 邬铁扫他一眼,就像他说了个笑话,说道:“你觉着我容得下他?” 沈江听出邬铁话中深意,邬铁的狠辣手段他自是知晓,他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后压低声音说道:“可他现在势头正盛,军师对他颇为看重,揍他一顿事小,除掉他恐怕有些困难。” 邬铁凤目微眯,沉声说:“我看他对山寨还有些用处,暂时不动他,但他若是过了界,便是军师也保他不住。” 邬铁做事向来稳妥,沈江不再多言,只是说道:“有需要知会一声。”邬铁点头,又听沈江嘀咕道,“不知道那丫头有什么好,要我说,你把她强要了最为省事。” 邬铁没有答话,眼里有些出神。 …… 云朵回到云上,院里的小喽啰纷纷前来告假,得了假各自收拾包袱准备回家过年。 后厨掌勺王二将这几日云朵可能用得上的食材准备妥当,又不放心地再三叮嘱她烧菜的注意事项,生怕过完年回来发现半拉厨房给烧没了,他唠叨得多了,直听得云朵头昏脑涨,连连摆手催他快些走,他这才最后一个离开了。 云上一时间只剩下云朵一人,突然有些冷清。 云朵四下看了看,小喽啰们离开前洒扫庭除,挂上了大红灯笼,里外都整理得颇为妥当,只是门符尚未更换。 往年都是云朵自己写门符,是以小喽啰未曾准备,只是今年她有些懒散,一直拖到了大年三十。 既然得了空,天气又好,云朵索性找来红纸裁成长条铺在院里的石桌上,她刚写好一副门符,字迹尚未干透顾怀衍就来了,他放下包袱,对云朵行了一礼。 云朵搁下笔问道:“怎的换了身衣裳?” 顾怀衍淡淡一笑,答道:“席间不慎打翻了茶水,弄脏了衣袖。” 云朵瞧着他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关切地问:“你脸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吗?” 顾怀衍轻咳两声,答道:“无妨,受了点风寒。” 他看向桌上的红纸,转移话题道:“云朵是在写门符吗?” 云朵呼吸一滞,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她心中有些慌乱,方才席间他为了替她解围唤了她的名字,现下为何还如此称呼她? 她承认心中除了慌乱更多的是欢喜,并未开口纠正他。 “香浮春院梅花发,翠绕重门燕子飞。”顾怀衍看着红纸上的娟秀小楷,夸赞道,“字写得不错,有练过?” 云朵耳尖飞上一丝红霞,垂眸说道:“姨娘有教过。” 顾怀衍颔首,疑惑问道:“不写‘家和’,不写‘国泰’,不写‘财源’,不写‘祥瑞’,单写‘春色’,这是为何?” 云朵抬眼,正色答道:“心里无所求,自然不会写。” 顾怀衍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一直觉得云朵看似明朗的外表下掩藏着淡淡郁气,似乎有难言之隐郁结在心。 他犹豫了一下,问出心中疑惑:“云朵,你的娘亲……还健在吗?” 云朵身上没有半分张彪的影子,他隐约听说张彪之前有过几任夫人,只是不知云朵的娘亲是哪一位。 云朵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半晌才答道:“很小的时候走散了。”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不愿多谈。 顾怀衍不再多问,另取了两张红纸,提笔顺着云朵的下联写到“燕过重门留好语,花开云上吐奇香”。② 云朵看到“云上”二字眼前一亮,欢喜起来,两人又各写了几副门符,找来米糊每道门上都贴了,又剪了些窗花糊在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