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小金枝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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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陆祁心里冷笑了声。 又是这句话,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他毕竟还小。” “他毕竟是你弟弟。” “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如今主意大了,要罚不如连我一起罚了。” “他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也不活了。” “……” 若是以往,他可能无奈之余,还会嫉妒一下为何母亲从不会挡在她前面护着他。但是现在,他早已心无波澜,甚至只觉得庆幸。 陆祁淡淡回道:“是,他毕竟是我弟弟,是母亲的儿子,所以母亲就宁愿这么一直惯着他,直到他成为一个废人为止,是么?” 老夫人一噎,没能说出话来。这次的确不同于以往,若是没有陆祁,陆家结上了知府这个仇家,那后果不堪设想。老夫人也没法以小打小闹安慰自己了。 见老夫人没了话,陆祁将目光移回到了陆祍身上。 “陆祍,你方才说,你之所以不学无术,无所事事,是因为我没有把家业交给你打理,是不是?” 陆祍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已经离世的父亲和这个大哥。特别是这个大哥,简直又恨又怕,人不在过过嘴瘾还行,这会儿人在这里,哪儿还敢吱声。 陆祁冷眼看了一眼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道:“既然你说了这个话,我就当你有了改过自新的心,我自然给你这个机会。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将你自己做的好事担起来。明日你随我一起去宁知府府上登门道歉,然后从明日起,给我跪在祠堂里抄家规思过一个月。你若真的知错了,我就许你跟着我学习打理家业。” 陆祍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一听让他跪一个月的祠堂,哪还听得下其他的话,“母亲,救救我,孩儿错了,孩儿不要跪祠堂。” 老夫人看看陆祍,再看看冷着脸的陆祁,想着方才陆祁的话,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让他吃些苦头也好,这些年他也的确宠的过了,若是能借此事让他收收心,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一个月着实有些长,等过了十天再想想法子吧。 一旁的下人得了令,本来还有些不敢动手,见老夫人也没发话,这才走到了陆祍旁边。 “二少爷,请吧。” 陆祍当然不肯,拽着老夫人的胳膊求救。 下人看了看陆祁的脸色。 陆祁没说话,只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下人咬咬牙,使了些力,将陆祍连拉带拽的“请”了出去。 老夫人欲言又止,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陆祍出去了,屋子里顿时清静了下来。 老夫人回转过身,见陆祁放下茶杯,似是正起身要走,挽留道:“快到午时了,祁儿不如留下吃个午饭再走?” 陆祁神色未变,道:“不了,外面还有些事要处理,母亲今日也累了,待处置了这些下人,便好好休息吧。”随后又对着老夫人身后的大丫鬟素秋道:“另外如今正是换季时节,早晚还是得多添些衣裳,你替母亲多注意着些。” 素秋屈了屈膝,“是,大少爷。” 说完,陆祁也不做停留,如来时一般,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礼节或是关怀,都天衣无缝,只是从始至终都缺了些什么。 老夫人看着陆祁的背影,须臾,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祁一走,堂中的气氛明显松了不少,不过底下的下人们依然不敢抬头,罚了二少爷,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们了。 老夫人眉间略显疲色,搭着素秋的手回到了堂中桌边坐下,轻揉了揉额头。斟酌了一番,除了带去发卖的两名下人外,其他人各罚了二十板子,此事便算过了。 这个惩罚不算重,比起被发卖出去,要轻的多了。底下几名丫鬟忙不迭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张mama走的最晚,先将那两名低声啜泣的丫鬟打发到门外去等着,自己又折了回来,跪在了老夫人身前,道:“禀老夫人,如今打发了这二人,府中婢女又多了空缺。还请老夫人宏量,给老奴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再挑些好的来使。” 老夫人以手支着额头,闻言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行,你去办吧。”她心里也知这事那两个丫鬟也有难处,只是事情发生了,必须以儆效尤。所以对张mama,也并未真的生气,但还说的还是要说:“只是这次需得要格外谨慎的,尤其是二少爷院里的人,万不可如这二人一般了。” 听老夫人这么说,张mama便知道这是不怪罪了,心中顿喜,恭敬地应了声,退了出去。 屋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老夫人慢慢闭上眼,声音难掩疲累。 “素秋,我累了,扶我进去歇一会儿。” 素秋也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知道老夫人的烦心事,一手扶着老夫人往里间走,轻声劝慰道:“老夫人莫要忧心,二少爷不过是懂事的晚些罢了,迟早他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老夫人轻叹口气,“这孩子,都是我惯坏了他,但愿他这次能吃些教训。否则以后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我也救不了他。你说同样是我生的,怎么他就不能和他大哥学学……” 说到这儿,老夫人忽地又卡住了,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眸子闪了闪,没再往下说,而是低声咳嗽了起来。 素秋抚了抚老夫人的后背顺气,心思一转,道:“奴婢倒有一个想法。” 老夫人撑着扶手躺上软榻,闭上眼,轻舒了口气,“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素秋道:“如今二少爷也大了,放在寻常人家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也许您给二少爷寻上一门好亲事,二少爷身上有了担子,便能还好了呢?” 闻言,老夫人眼睛都没抬,“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是太不切实际了些,他大哥都还没着落呢,哪还轮得到他。” 说到这儿,倒又牵出了一桩让她头疼的事。 老夫人看向素秋,问道:“上次我让你安排进祁儿院里的那个叫阳儿的丫头,如今如何了?” 素秋摇摇头,“还是老样子,没过几天,就找了个由头,又回后院下人房了。” 老夫人轻啧了一声,一脸无奈。 陆祁的婚事她早几年就想张罗了,奈何陆祁从来不上心。后来她没办法,只好先退一步,想着先在他房里放几个称心的人也好,没想到人是换了好几拨,可却不是被直接打发了出去,就是没过几天又回了之前的地方。 老夫人也知道这是陆祁在故意做给她看,让她别再浪费时间,她虽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素秋宽慰道:“老夫人莫要多心,大少爷眼光高的很,指不定是这几个丫头没福气,没让大少爷看上呢。老夫人您再挑挑,难保没有入的了大少爷眼的。或者是大少爷有主见,不喜欢您直接做主往他屋里送的做法,您换个法子,直接问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让他自己挑,没准就有戏了呢?” 听着前半段,老夫人还无动于衷的闭目养神,但是到了后半段时,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睁开了眼睛。 这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 张mama处理好了事情回到下人房时,柳儿已经换上了与岚儿同样的嫩绿色衣裳,头发梳成了统一的双环髻,双手袖子卷至手肘处,和岚儿一起从井里打水上来。 水桶刚刚从井口放下去,柳儿便看到张mama走了进来,满是认真的脸顿时扬起了笑意,轻快地小跑过来。 快到张mama跟前了,柳儿忽地想起了张mama千叮万嘱的规矩,忙慢下步子,双手交叠置于右边腰间,屈了屈膝。 许是岚儿好心纠正过,这会儿这礼已经行的像模像样了。 张mama满意的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柳儿。虽说人靠衣装,可模样底子好的人,究竟还是不一样的。而且嫩绿本就极衬肤色,这身普通的布裙穿在柳儿身上,竟然也颇有灵气。 张mama正要开口夸一句,忽地看到了柳儿手肘上一片还渗着红血丝的擦伤,疑道:“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第4章 你是不是从未干过活儿?…… 没有记忆的柳儿极其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张mama生了厌烦之心。 所以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担心,怕张mama知道了今日她与晚秋起了冲突的事,连换衣服时,发现自己胳膊受了伤,都没敢伸张。 本想着过几天自己就好了,没想到方才想帮岚儿心切,一时竟忘了,将袖子挽到了手肘,还是让张mama瞧着了。 听张mama问,柳儿心里一慌,忙将胳膊往后藏了藏,“没什么,不小心擦伤了而已。” 岚儿正好也走了过来,闻言看向柳儿往后藏的胳膊,正好看到了伤处,哎哟了一声:“我的天,这伤怎么来的?” 话落,岚儿忽地想起当时柳儿摔到地上时,胳膊似乎似乎磕到了地上,顿时恍然,“瞧着,真是粗心,定是当时摔到地上磕到了,你怎的不与我说,这可得上些药才行。” 柳儿有些慌乱的看着岚儿,想阻止又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开口也晚了,张mama已经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了些端倪,道:“怎么了,你们可是遇着了什么事?” 岚儿正要开口,袖子却被柳儿轻轻拽了下。 岚儿毕竟也在这府里待了些日子,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也细的很,看出岚儿眼中的不安。不过这事看似有惊无险,背地里有没有后患还不知道,还是和张mama说一声,万一晚秋还来找麻烦,张mama还能有个应对。 想了想,岚儿还是开口道:“张mama,我们在进府时遇上了晚秋jiejie,柳儿不小心撞到了她,挨了几句骂,不过还好大少爷刚好回府撞见,就让我们先下去了,这伤估计也是那时不小心剐蹭上的。” 张mama听了,果然微皱了皱眉,却并未责怪,看着有些紧张的柳儿,猜到她在怕什么,温声道:“原来是这样,下次可得小心些才是。岚儿,你待会去我屋里,在我床边的矮柜抽屉里取些伤药来,这伤口不小,还是得尽快处理才是。” 柳儿见张mama没有怪罪,顿时呼出口气,乖乖点头,“是,柳儿知道了。” 心里的担忧没了,柳儿倒还记着另一件事,道:“张mama,您可是过来带我去见老夫人的?” 她还记着张mama之前说的话来着。 张mama也正好要说这件事,道:“不用了,我已经回过了老夫人,以后你也是这陆府的一员了,切记小心谨慎,莫要鲁莽行事。” 闻言,柳儿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眉眼带笑地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个落脚地了。 柳儿的模样本就灵秀俏丽,一笑起来极其能感染人。美好的事物本就能让人心情愉悦,更何况是灵动的美人。 张mama看着柳儿高兴的如此容易,方才在老夫人院里积攒的一些阴郁之气也散了些,摆摆手让岚儿带她下去先上些药,心里思衬起了柳儿的去处。 张mama是老夫人手底下的人,说的上是个不小的管事。除了各个主子院子里的大丫鬟,多由自己或老夫人安排外,其余洒扫侍奉的婢女,主子院外其他处的婢女分配,还有府内婢女的出入,基本都要从张mama这儿过。 如今老夫人既然已经点了头,柳儿去哪儿也就按着张mama的意思来了。 其实这种有头有脸的府里的丫鬟,面上是看资质,人脉等原因,但其实更多的还是看脸。各个主子院里,或者前厅里,五一不是模样好的丫头。毕竟若是有客人来访,入目的都是相貌粗鄙的侍女,对于府里来说也是个掉价的事儿。 而这些地方,也是更容易被主子瞧见,指不定哪天就有了其他出路。所以其实张mama带柳儿进来前,也难免或多或少抱了些其他的心思。 不过想是这么想,柳儿初来乍到的,她也不敢冒险让她去前厅服侍,更何况今日还有了晚秋的事。 张mama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柳儿先在下人房周围干点杂活,等熟悉了府里的人和事,再做打算。 张mama安排的很快,当晚便给柳儿安排了自己的床铺,就在岚儿旁边,这一安排让柳儿又高兴了好一会儿。 陆府下人多,大家睡的都是长长的通铺,一间屋子四个人。屋子也不大,只够放得下四个人睡的床和没人一个放东西的矮柜。地方虽小,倒是干净整洁的很。 柳儿住的屋子里,除了她和岚儿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叫碧云,一个叫碧兰,两个人都在厨房做活儿。两人直到快歇息时才回来,都累的够呛,听说来了新人,只草草打了招呼就各自睡了。 许是因为睡在“自己”的床上,不再如在张mama家时占了张mama的铺位,旁边睡的岚儿又是她交到的新朋友,柳儿这一觉,竟然睡的格外踏实。 第二日,鸡叫三声,卯时将至,便是府内下人起身的时辰,柳儿也随众人一道起了身,开始了讨生活的第一天。 张mama事多,没法亲自带她,便让别人替了岚儿在后花园的活计,让岚儿先带柳儿几天。 下人房的杂活不多,衣物饭食等都有厨房和洗衣房包了,要做的无非就是扫地除尘,洒水烧水等事。 听起来不难,柳儿也信心满满,却没想到真正做起来时,却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柳儿第三次取水壶时,差点被刚烧好的热水烫到时,岚儿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拿下了柳儿手里的水壶,将人暂且带离了对她来说处处是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