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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是她从小到大艰辛生长的一个片段,实际上和金三母子作案的那段时间,竟然是小院儿略微自由和惬意的时光。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能够穿着捂得她微微出汗的狐狸裘,坐在这样明净的玻璃窗下看冰冷的运河,觉得很不写实。 这时,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布艺,面容姣好的女子,看着比百灵大不了许多,近身对小院儿行礼,道:“属下是五毒门的蝶,主上吩咐来侍奉夫人。” 小院儿已经见过蝠和蛊,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五毒门还有女人。把蝶扶起来,道了谢。 这个蝶所擅长的是装扮易容。郑澜去杭南实际上是就藩,但是却让藩王就藩的仪仗走了旱路,他则用了五毒门门主的身份,和小院儿走水路。一路上既然是微服,就免不了乔装打扮,小院儿身边也需要侍女,于是郑澜安排了蝶来。 “怎么,你不喜欢如此轻舟简从地走水路吗?”郑澜看小院儿在思忖着什么。 “没有。”小院儿抬起头,第一反应是拒绝承认。从小到大,她第一反应是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并不会有人真正在意她的真实想法,所以表达真实的情绪,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不习惯的事情。 如今郑澜把她是很放在心上的,小院儿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郑澜示意蝶下去,在小院儿身前蹲下,仰着头看她低下来的神情,不解为何在她的沉默中体味到一丝落寞的情绪。原本他精心准备了这次南下,事先也曾对小院儿交代过走水路,却并没有见到心爱的人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玻璃窗很贵吧!我原本不知道,殿下这样有钱。”小院儿强撑着一个笑容,想用调侃他有钱的方式把内心压抑的情绪掩盖起来。 “率土之滨,皆为王土。你以为湛王府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就觉得大郑的皇室真的是什么勤俭之辈吗?”郑澜突然在这一刻觉得他竟然不能知道小院儿心头所想,复问她:“怎么了,不喜欢吗?” 小院儿摇摇头,她觉得自己并没不喜欢的资格,但是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又的确并不开怀。 “殿下,到了杭南,我们要做什么呢?”小院儿问他。 郑澜皱了皱眉头,还是说了实话:“原本是就藩,做闲云野鹤。偏偏皇帝老子许了封地,就讲了条件。还要肩负着查办杭南士绅的差事。” “这事很棘手吗?”小院儿看到了郑澜的眉头微蹙,她想不出通天本领的人有什么事能苦恼。 第48章 牵马 晋江独家 “实则不难, 就是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郑澜猜想小院儿应当理解不了土地兼并、地方豪绅坐大之类复杂的事情,这些关系社稷大事的利害关系,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 更何况, 他也有些头疼,若说是用武功杀人, 或者五毒门的亲卫去暗地里查些事情, 总是难不倒他, 偏偏若想瓦解杭南士绅的势力,却需要抽丝剥茧的耐心和心细如发的权谋,郑澜做得到, 但却不合他的心意。 “钱大人就是杭南士绅,我听安泰和李秀蓉都说过一些杭南门阀的事情。似乎权势很大。” “嗯。”郑澜并不想和小院儿讨论这些,自己一个人为了这些麻烦事烦心已经够了,不想把她也牵扯进来。郑澜甚至想,也可以学那些糊弄事的刺史、钦差,到了杭南走个过场,三不五时给恒昌帝上几封秘奏混日子了事。横竖这天下虽然姓郑,到底也不是他的。 见郑澜眉头拧了拧,小院儿识趣地住口。她猜测南下并不会如郑澜期许的那般省心。 蝶进来, 提着个精美的象牙食盒,取出一样又一样精美的膳食, 安静而优雅地布菜。 两个人用完了膳,郑澜便拿了一本有关杭南地形和风物的地方志, 歪在紫檀榻上看书。小院儿静静在一旁, 想寻点事情做,却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最后,小院儿只好悻悻然, 把燃尽的月沉香灰收集起来,倒入一旁的空置的建水里。她想为郑澜排忧解难,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知道朝堂的事情,以她的见识,是听都听不懂的。 这时候,她又想起来李秀蓉在临走的时候对她说的那番话,究竟她一个险些成为瘦马、半只脚曾经踏入欢场的女子,与那些见惯了权力争夺和家国大事的世家贵女,还是有着天壤之别。如果此时,是李秀蓉和郑澜站在一起,她一定能够帮助郑澜分析利弊,出出主意。哪怕是安泰那样肆意妄为的性子,也会对朝堂上的诸多势力有警醒的认识。 什么都不能做,那便只有弹琴。 小院儿将鹤唳从琴匣里拿出来,簌簌地弹奏,一曲《萧然调》弹奏得如泣如诉,伤怀之感如小溪一样流淌,虽不强烈,但自有一段哀婉动人。 郑澜听出了其中的伤怀,他十分不解地看向小院儿,想不出何时小院儿变得不一样了,似乎自从他在恒昌帝面前揭开了小院儿真实的身份以后,小院儿并没有期待中的欢欣,反而是一日比一日消沉,起初只是不易察觉的偶尔的怅然,如今从琴中听出的倒是一股明确的哀伤了。 本来郑澜歪在榻上,是有几分困倦的,小院儿的琴声和她强装出来的笑意,让他此刻的困意全无。他走过去,将小院儿手上的琴,轻轻拿开,默默放回了琴匣,返身回来坐在她身旁,将她的手放在手心。 “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呢?”他的语调又温柔又耐心,一点也不似平日里阴阳怪气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