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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朝堂之上,李良弼不止一次针对太子的丑恶言行上疏恒昌帝,两人早已经结下了梁子。 刚刚挖掉郑潦的眼珠子,看来不足以杀鸡儆猴,郑涌正愁此前没有机会将这个耿直到油盐不进的老臣弄死,今天看来不能错过机会。 郑涌走过去,那张油腻的脸上慢慢浮出狠毒和戾气,对着李良弼道:“李相真是永远都如此不识时务。” 李良弼双臂被士卒剪于背后,但他器宇轩昂,眼神刚直,倒像个上法场的英雄人物,正义凛然道:“呵呵,老臣一把朽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大郑社稷,身死魂灭,是忠臣良将的好归宿。老臣只恨陛下仁德,不能早些下定决心剪出太子党羽,今日酿成大祸!国祚落入你等手上,百姓生灵涂炭,老夫就是死了,也含恨九泉!” 李良弼的皮肤是苍老的,眼神却炯炯发光,此时此刻,目光清冽决绝,充满了对郑涌的鄙夷之情。 “那好啊,今日就给右相大人一个效忠大行皇帝的机会,也算是给各位来一点杀鸡儆猴的小把戏。”郑涌给李怀一个眼色。 大行皇帝? ……跪在地上的众位卿家和王侯贵胄,纷纷侧目,刚刚太子说“大行皇帝”,难道恒昌帝已经被他害死了吗? 不一会儿,一个面目狰狞的刽子手走上殿堂,手中拿着一个泛着冷光的铁盒。他冷心冷面打开铁盒,里面荧光闪闪的码得齐齐整整的各种锋利的匕首和小刀。 几位亲王看到了这些刀,额头上呼呼冒出了冷汗。 “凌……凌迟……”八皇子郑波情不自禁发出了感叹,明白了郑涌所谓的“杀鸡儆猴”是什么意思,刚刚郑潦被当场挖掉眼睛,不过是前菜,现在太子要当着众人的面,凌迟了李良弼,让大家心惊胆寒,在威权之下,对他俯首称臣。 郑涌看看郑波,微微一笑:“八弟不愧与孤一样是尊贵的嫡子,见多识广,明白孤要干啥。” 随后,郑涌阴恻恻地笑起来,笑的让所有人都心里发毛。 在储君位置上压抑了太多年,与恒昌帝和这帮老臣缠斗了太多年,他终于等到了今天。看着昔日这些位极人臣的大臣们,如今在地上吓得发抖,郑涌的心头从未这样痛快过。 他们,终于怕他了,终于不再敢在奏折里说他才能平庸、不够资格继承储位了,他终于不用每日如履薄冰担心自己的储位被九弟抢走,或者被恒昌帝哪天下定决心废黜了。果然,权力还是要从刀枪剑戟里出来,滋味来得爽利。 宴会厅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小院儿从屏风的缝隙里往外看,看到刽子手拿着锋利的刀片走向李良弼。李良弼精瘦的脸上浮出汗珠子,眼睛瞪着,像一尊坚强而挺拔的雕像,等待着深渊一样的痛苦,向他袭来。 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李良弼曾经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忠心上表而被帝王治罪,那么他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对得起至圣先贤的教诲。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篡权的太子,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处死。 但即便忍受非人的痛苦,李良弼这样耿直的士大夫,也不会退却,大义凛然,从容赴死。 小院儿不知不觉,脸上已经流满了清泪,究竟一个人要有怎样的意志和理想,才能够如此看淡生死,甚至去忍受非人的痛苦呢?她拽一拽郑澜的衣袖,这一次很用力。 郑澜虽然仍旧没有出去救人的意思,但是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侧首看到小院儿那张秀美的面容上,满满的泪水,微微蹙眉,用指腹轻轻去擦。 但是眼泪已经流了好多,脸上的妆容,都被眼泪冲散了。 “爱妃这样哭,会变丑的。”郑澜小声说,心里十分不悦。 实际上,小院儿不仅仅被李良弼大义凛然的精神所触动,还因为,这个人是李秀蓉的父亲。李秀蓉是小院儿长到十几岁第一个交心的朋友,她想到李秀蓉那日流泪对她轻吐心事的样子,突然心头拧成了结。 “去救救李大人吧,殿下,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小院儿用很小很微弱的声音祈求郑澜。 “真是麻烦。”郑澜眉头舒展,从袖口里拿出锦帕,为小院儿擦掉眼角的类,小心翼翼不弄脏她的妆容,拂过她眉心花钿的时候,他格外留神,仿佛不能触碰一朵娇嫩的花朵。 郑澜心里暗自骂太子,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恶心的方式吓唬这些胆小如鼠的人?又暗自把秦志城父子嘀咕了一番:怎么还不来,磨磨蹭蹭,非要逼我出手。 本来,他只想安安静静躲在暗处,将今日的宫变化解于无形,救下皇帝老子就好,千万不要靠近权力争夺的漩涡。 此时,刽子手已经拿着刀,轻轻在李大人的脸上划开了一道小口,跪在地上的人吓得低头颤抖不敢去看,李大人那脸上逐渐扭曲痛苦,咬着牙齿忍住痛苦的呻吟。 小院儿再也忍不了了。 她一步迈出了屏风。 人们回头看过来,惊讶湛王妃此时居然站出来,这是置生死于度外了吗? 太子也很意外。宫变之前,他让李怀带了武林高手,隐藏在入宫的禁军之中,就是为了克制武艺超群的湛王,没想到湛王没有出现,不怕死的人居然是湛王妃。 “太子殿下,您刚刚说‘先帝’,请问父皇是已经山陵崩了吗?”小院儿刚刚的泪水被郑澜擦得很干净,众人只看到她泪水湿润后的明眸格外清凉,负气含灵,笃定地对视着太子那张布满了欲望和油渍的肥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