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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书房见的,交谈出奇的平和。她呢,刚知道了傅菱的一些悲伤往事,心里对她还有点同情,所以没有跟她针锋相对,问傅菱能不能在及冠礼上为傅寄舟戴冠的时候,措辞都带着礼貌。 可能是她这样问话的态度比较好,傅菱周身虽然仍是冷冰冰的,但到底没那么扎人了,听到她的来意,仿佛很理所当然地应下,还跟她提了几个文官之家及冠礼需要注意的事项。 某个瞬间,她感觉这就是一家人心平气和地讨论一场重要的家宴该怎么办。 等把及冠礼那日的事情都谈完,温茹随口跟傅菱说,她这几日可能要趁着空闲的功夫,去附近几个洲府的商号转转,看看生意。傅菱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回答,阿舟那边她会照看。 温茹不过是要给去许洲的打算过一下明路,谁知竟然从这个她以为的刻薄寡恩的人嘴里听到,她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看阿舟,温茹颇有些受宠若惊。 这让她从书房出来之后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正如宋卫长所说的那样,因着傅寄舟,她对傅菱带着很大的偏见。可是这也无可厚非吧,亲生儿子诶,一个人对自己亲生儿子这么残忍、冷酷,她还真的没办法公正地看她。 尤其是傅寄舟多乖啊。她有心力将自己的女儿教养成“神童”,却没有心力随手给乖巧懂事的傅寄舟一点小小的庇护吗? 说是这么说,她转道去后院看傅寄舟的时候,还是比昨日讲究了一些,指了傅菱书房外的一个小厮领着她去后院。也算是给傅菱一点面子吧。 * 到底是陌生的地方,傅寄舟睡不住,早早便起了床,用过朝食之后,他见院子里的石榴树长得有些恣意粗犷,便找谷昉要了把花枝剪,不顾他们的阻拦,踩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修剪着,他的头肩几乎快被茂盛的石榴树叶完全遮住,只能从簌簌而下的叶子、残花才能看出他在里面正忙活着。 不多时,他额角渐渐渗出细小的汗珠,但看着逐渐有条理的石榴树花枝,心里又有些满意。正修剪着,隔着层层叠叠的枝条,他忽然看到一道靛青色一道柿色人影缓缓地朝他这边走来。刚到院门,身穿靛青色短衫的小厮便忙不迭离去,露出了身后人的全貌。 是温茹。 傅寄舟高兴地拨开面前挡住视线的枝叶,唤了一声:“锦衣,我在这儿。” 温茹应声停下脚步,仰头看到傅寄舟穿着一身墨青的窄袖袍衫站在石榴树间,石榴树叶的绿色也深,他高高地站在那里面,被层叠的枝叶遮掩着给人带来了奇怪的视觉感受,仿佛傅寄舟原本就该长在那里一样。 温茹不由得笑出声来,快走几步到了树下,伸开双手,眉眼弯弯道:“胆子真大,从椅子上掉下来怎么办?” “旁边的谷昉不是看着吗?”傅寄舟笑着回了一句,看了一眼温茹,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花枝剪,果断向着另一边的空地将那花枝剪扔了,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惹了尘土,笑盈盈地朝着温茹的怀抱俯下身去,顺从地让温茹将他抱下来。 好乖顺地被抱,眉眼温柔中又带着清甜,温茹觉得自己被治愈了,等傅寄舟站稳,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看他额角有汗,她又伸手问谷昉要了个帕子,轻轻地帮他擦汗。一边擦汗,一边揶揄地从他发间拈出一片枯叶,笑道:“这般不怕危险也不怕脏,是不是太无聊了些?” 她出炜京的时候,原是打算去许洲时也将傅寄舟带着的,届时,装作富家小姐少爷一般携手同游,刚好能少惹人生疑。但是听了傅菱的往事,想到第一日进这个院子时看到的那副周氏莹莹生光的画像,鲜妍的生命就那般草率而惨烈地戛然而止,她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意外,每时每刻每地都有,但它发生的概率只有百万、千万、上亿分之一,人们大可不必因为意外而战战兢兢地生活。但是,当一件令人心惊的意外就发生在自己生活圈子里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惊惶怕是需要累日、累月、累年才能逐渐消散。 所以,这次她去许洲不想带着傅寄舟去了,但她没有想好怎么跟他说。这一趟,为了不耽误一来一回的功夫,她很可能及冠日那天才会赶回来,唯留他和谷昉他们待在对他并不友好的傅家,他会不会难过? 说辞想不出,但行动上自顾自地将补偿给出去了。她一点儿没有急着走,而是说外头太阳会越来越大,她想和傅寄舟在屋子里待着。 进了屋里,温茹挑了个窗边,不会被太阳晒到的地方坐下,抬手招呼傅寄舟过去,很闲适地,让他给她念话本听。 傅寄舟贴着她坐好,在谷昉拿来的话本里挑了又挑,没有给温茹念那些漏洞百出的粗鄙话本,让温茹怀疑他品位,而是拿了本他觉得有趣的游记,声音清凌地开始念,唇齿间将那些山啊、水啊、云啊、雾啊、桃源人啊念得十分引人入胜。 温茹不由得听进去了,听到有意思的地方,她还抿唇笑了笑:“怎有这般奇怪的地方,我不信。往后有空我要带你亲自去找一找,若是找不到,就罚你这个传谣的小家伙一月不能讲话。” 傅寄舟跟着笑出声来,轻轻推搡她一下:“关我何事,又不是我写的。” 期间,谷昉送来了冰饮和糕点,让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更闲适美好了一些。但到底还是要走的,用过午食,温茹催着傅寄舟去午歇,自己则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