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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在心中给破釜记下一笔,然后闷闷说:“不是那样,我就是想骗韩峥给我背黑锅。没想到这锅终究还是落到了殿下头上。” 公良瑾:“……” 沉吟片刻,他不带情绪地点评道:“韩世子非池中之物,你若不喜,便不要招惹他。” 颜乔乔心头涌起了委屈。 只叹这些委屈无人可说。 她抿住唇,垂头,低低回应:“嗯。” 天色已渐暗,侍者在屋外点起了灯火,连灯一盏一盏燃到了屋内。 她的脸庞藏到阴影中,火烛摇晃,隐隐闪烁的仿佛是点滴泪光。 脑袋越垂越低。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殿下面前留下糟糕的印象。 “又哭了?”他的叹息轻得像一片拂过的云。 “没有!没哭!”她答得极快,声线像是蕴足了水分,沉甸而绵长。 “不是责备你。”他道,“只是告诉你,男子很容易自作多情。尤其这个韩峥。” 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聊的是高山流水、阳春白雪。 颜乔乔有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她怔怔抬头,见他眸中映着莲灯,谪仙般的精致面庞看上去似乎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哦……” 视线一触即分,她急急低下头,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笑什么。”他问。 颜乔乔努力压平了唇线:“原来殿下也会说人坏话。” 公良瑾倾身,微笑:“如何能叫坏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颜乔乔:“……” 原来谪仙不仅会说坏话,还会说笑话。 * 明月高悬,烛火悠悠。 颜乔乔接纸张时,发现公良瑾手指颤了颤。 抬眸一看,只见他的肩伤渗出血来,白袍洇出细细血串。 他垂眸看了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无妨,只是到了换药时辰。你歇息片刻。” 颜乔乔忧虑地看着他起身离开,心中酸酸涨涨。 她并没有歇息,而是绕过书桌,替他写了好几幅“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压在空白纸张之下。 就……做课业的时候,翻开后一页发现它已经写满,着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听到他的脚步声来到木廊,她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得规规矩矩。 “殿下。” 他已换过衣裳,看不出身上有伤。 只是他动作越是平稳,她的心中便愈加酸涩。 倘若,她能治伤就好了…… 念头微动间,指尖浮起晶莹透绿的道光。 春。 春主生发,天地回春,万物复苏。 看着公良瑾优雅落座,挽袖执笔,颜乔乔惊奇地发现自己指尖的春日之光竟然迟迟未熄。 当他再次将纸张递向她时,她心念微动,将“春生”道意凝于指尖,藏在纸张之下,假装不经意触到了他的手,将春意渡给他。 公良瑾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他淡淡颔首,继续书写下一张。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这两日间,她得空便尝试着凝聚道意,但每次都只能维持不到半息。而此刻,春生道意已在指尖存续了整整十息! 是因为想要治愈殿下的迫切心情吗? 第二张纸帛递了过来,她再次暗渡陈仓,触了触他的手指。 许是因为道意的缘故,指尖相触的地方泛开了丝丝麻意,像春日的暖风,一层层拂入心间。 公良瑾看了她一眼。 颜乔乔心虚,立刻弯起眼睛,露出乖巧的笑容。 几页之后,他翻到了她事先写好的“课业”,不禁低低失笑。 他并未将“山有木兮”递给她,而是一面轻吟,一面翻转,执笔写下——“知”。 颜乔乔就着烛火看他。 他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好看的,声音也是最好听的。 “……心悦君兮君不知。”他缓声念。 她的心脏不禁也微微悬起。 他落笔,将纸张递向她,薄唇轻启:“知。” 颜乔乔手指一颤,未能接住纸张。 纸张飘到桌面,她凝在指尖的“春生”暴露在他眼前。 “……” 一怔之后,颜乔乔赶紧辩解,“不是行刺,殿下,是治伤。” 公良瑾失笑:“治伤为何要藏着。”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可怜地低声说道:“秦妙有想用道意替您治疗,不是被您赶出去了嘛。” 他轻轻颔首:“男未婚女未嫁,于礼不合。” 颜乔乔垂下脑袋,手指绞住袖口:“我出身诸侯家,不嫁皇室,岂不是更需要避嫌……” 咬了咬唇,她心想,自己种种行事实在是太僭越了。 “嗯?”公良瑾将声线拖长少许,“既然不嫁又何需避嫌。” 颜乔乔:“……”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笑了笑,低头继续书写那句诗。 颜乔乔眨了眨眼,继续悄悄从纸张下方渡去“春生”。 春意渐浓,夜色渐深。 第16章 放在心上 书房彻夜灯火通明。 静听时,隐约能够听到柔软笔尖游走于雪白宣帛上的“沙沙”声。 颜乔乔的指尖仍凝着“春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