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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跟着殿下走到清凉台了? “我这就……” 他点头:“外面风凉,你可以在内殿煎药。破釜,将东西搬过去。” 破釜:“是!” 颜乔乔:“……是。” 她跟在公良瑾身后走进他居住的正殿。 殿中静得只有脚步和心跳。 走进内殿,还未来得及四下张望,便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自殿门方向传来。 “少皇瑾你给我出来!” 公良瑾神色微滞,道:“老师寻我。” 颜乔乔点头,目送他离开内殿。 就在他将将踏过垂幔之时,暴躁的脚步声已奔到近前。 “老师。” “少皇瑾,出息了啊!”老头子的声音阴阳怪气之极,刷一声抖出长长的纸帛,“你这封自省书写得好,写得妙啊!” 颜乔乔不禁屏住了呼吸。 自省书?什么自省书?殿下这样的谪仙人,写什么自省书? 老头子放大了嗓门,拖气拖气念道:“自——省——书。吾之过,罄竹难书,皆列如下——” 公良瑾保持微笑。 老头子吹了吹胡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明月之皎皎,似清泉之淙淙……” 公良瑾:“……”她是从第二行开始离题千里的? 颜乔乔:“……”院长在念的东西仿佛十分耳熟? “呵!呵!”老头子干笑,挑了一段继续念道,“身姿如竹,挺拔如松,实乃中流之砥柱,大夏之栋梁。挥斥方遒,掌万里之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机……” 又云:“金玉满堂,富有四海,权倾天下,保永固之江山……” 公良瑾:“……” 颜乔乔:“……” 老头子呵呵直笑,怪声怪气:“你的错,错在生得高;你的错,错在长得好;你的错,错在天资卓绝;你的错,错在家世无双!真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公良瑾:“……” 颜乔乔:“……” 第11章 生无可恋 “……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昆山院院长“唰”一声将长长的纸帛抖落到底。 隔着一道帘幔,公良瑾与颜乔乔同时呈现出恍惚之态。 “少皇瑾啊少皇瑾。”院长笑眯眯地凑近了些,面目慈和地问,“你这是找人写三千字打发我,还是命人写三千字打脸我?” 公良瑾坚强微笑:“……都是学生的错。” 话一出口便觉不妙。院长方才的怒吼仍然余音绕梁,这一认错,岂不是雪上添霜? 果然,老头子的脸瞬间阴森得直渗黑水:“错?!错在何处!哪怕你有半个字反省呢?!!!” 咆哮声几乎掀动了帘幔。 颜乔乔的手指不自觉地揪住华贵的大帐,心脏似秋风中的落叶,瑟瑟直发颤。她把双脚悄悄踮起,脚尖在厚重的深青地毯上碾了又碾,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即刻逃离昆山。 ‘结、结尾那里应该能有一两句反省……吧?’她弱弱地想。 公良瑾勉强维持住周身温雅,出于对颜乔乔底线的信任,他出言安抚道:“老师息怒,卷末当是有反省的。” “喔,是——吗?”院长把音调拖得老长老长。 颜乔乔绷直了脊背,心脏悬到了大梁上。 肯定有,必须有!她再困、再不着调,也得有基本的节cao。 没错,肯定是反省过的。 纸帛发出清脆的“嚓嚓”声,手指“刺”一下落在满纸溢美之上,利落地往下划拉。 “玉树临风……” “才高八斗……” “叱咤风云……” 公良瑾:“……” 颜乔乔:“……” 终于,手指一顿,院长缓声念道:“吾、之、过。”翻起眼皮,瞥公良瑾一眼,呲开满嘴黄牙,“诶嘿,还真有了。” 公良瑾忍住扶额的冲动,淡定颔首,洗耳恭听。 “清风朗朗,明月高洁,实不该污之渎之,有害君子之圣名?”老头子越念越慢,语调越拔越高,眉头越皱越紧。 大约是吊着一口“看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样”的陈年浊气,院长一字一顿,继续往下,“劳动金尊玉贵之体,危碍日理万机之躯。吾之过,万死不能赎也?” 念到最后,已不是一句简单的‘阴阳怪气’足以形容。 公良瑾:“!” 颜乔乔:“!”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玷污少皇名声、劳烦少皇为她出头、害得少皇吹了冷风。 真不是抨击院长罚殿下写自省书! 她要是现在跳出去自首……孤男寡女,藏身内殿……恐怕殿下危危欲坠的风评更要雪上加霜。 颜乔乔凌乱又彷徨。 “写得不错。”院长点头,轻飘飘问道,“谁写的?” 公良瑾拱手垂眸:“与他人无关,此事都是瑾之过,任凭老师处罚。” 肩上的伤渗出血,他仍端端正正抬着双臂。 院长盯住他的肩膀,怪笑两声,道:“没事,没事,小事一桩。走了,好好保重贵体,咱们来日方长!” “……恭送老师。” 送走小老头,公良瑾踏入内殿。 这是颜乔乔第一次在谪仙脸上看到“生无可恋”和“四大皆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