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页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写个几百上千字来赞美殿下,他总不好意思责备她吧。 颜乔乔嘿嘿一笑,奋笔疾书。 两个时辰晃眼即逝。 天光一点一点攀过窗棂,沙漏中的晶砂即将见底。 颜乔乔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看看绵延到卷末的溢美之辞,决定凑合——反正大限已至。 她匆匆卷起自省书,离开赤云台,赶往清凉台。 这段路她极熟,毕竟每日上下学都会经过。逢三逢七之日,还能看到少皇坐在楼台上方弹琴。 她总是目不斜视地经过,一眼也不曾多看。 今日少皇并不在。 书童将她领进书室,示意她把东西放到黑檀木桌上。 颜乔乔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去学堂了吗?” 书童年纪还小,是个白净少年,抬头看了颜乔乔一眼,耳根不禁微微泛红,语速飞快地道:“殿下入夜时收到消息,便离开了书院,并非故意失约,您别难过。” 颜乔乔:“……” 她哪里难过了? 这不是约会,是交检查! 她悄悄把手探向书桌,义无反顾地把自省书翻过一面,脸向下。 “是礼部江尚书家出了大事。”书童解释道,“您去了学堂那边就会听到消息的。” 江尚书家的大事?! 颜乔乔身躯微震,轻轻嘶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件真正的大事。 一夜之间,江尚书全家惨遭灭门,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儿江芙兰藏在柜中逃过一劫。 此案极其蹊跷,整个大院几百口人都被虐杀而死,血淋得四处都是,然而任何一个方向都找不到凶手出入的痕迹——即便是宗师、大宗师,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无迹可循。 唯一的幸存者江芙兰曾在数年前被少皇救过一命,心悦于他。 江芙兰受惊过度,不让任何人接近,只哭着喊着要见公良瑾,有什么话也只对他说。 于是少皇便去了。 颜乔乔的后背一阵阵发寒,双手止不住颤抖。 她知道,少皇今日会受伤,自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 这一日之后,楼台上再没有出现弹琴的少皇。 第8章 揣摩君心 公良瑾抵达江府时,大理寺与玄机处已将江府上下每一根杂草都勘验得清楚明白。 城中惯用灯笼,江府也不例外。 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每一盏灯上都溅了血。光线透过斑驳血痕,阴阴森森、影影绰绰晃照着遍地尸身,仿佛随时会诈尸而起。 破釜沉舟二人守在公良瑾身侧,护着他踏过一地血泊。 山水照壁之后,处处是凶案现场。 受害者神色惊怖苦痛,死状狰狞凄惨。死因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似恶鬼杀人。 现场还未清理,夜风每每拂动灯笼,便有粘腻熏人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在这里待上片刻,肺部犹如溺水一般。 越过垂花门,公良瑾转过一张淡若春风的脸:“西梁邪道。” 破釜与沉舟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头,双双一惊,忙不迭摘下塞住鼻孔的香蜡,装模作样摸着鼻尖,“殿下英明。” 西梁位于大夏西面,接壤镇西王韩氏一族驻守的大西州。环伺大夏的几个异国中,神啸残暴,南越擅毒,西梁则是邪诡。西梁人信奉血煞邪神,喜活祭。 邪宗犯案,现场总是特别血腥恐怖。 “咳,咳。”方脸侍卫破釜清了清被血腥糊住的嗓子眼,摁刀道,“邪道宗师不好对付,嚯!沉舟,给我打起精神来!” 沉舟:“……” 公良瑾长眉微挑,道:“破釜认为凶手就在此地么。来,说出你的想法。” 破釜:“???” 什、什么?他认为什么?什么想法?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法? 瞪眼僵住的模样,活像一只巨型方脸猫头鹰。 沉舟默默移开半步,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憋了一会儿,方脸猫头鹰醍醐灌顶:“玄机处的狗鼻子没闻到院子外面有凶手踪迹,那不就是说凶手还在院子里头嘛,这么简单——沉舟你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 沉舟:“……滚!” 吵闹归吵闹,二人已悄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凌厉目光交错着扫视前方道路。 玄机处的修士们仍在继续勘察。 时而便有黑衣修士掠到面前,向公良瑾拱手禀报查验进程。花园、池塘、地库,处处翻得底朝天,寻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一无所获。 公良瑾淡声应着,穿过几处堂屋和回廊,来到江芙兰居住的槿心苑。 庭院驻守着大理寺与玄机处的人,厢房里的尸身已搬到廊下,蒙上白布。 院子内外灯火通明。 一名青袍官员上前禀报:“禀殿下,槿心苑内外皆有血邪之气。院中一共有十七具尸身,其中三人是江小姐的贴身丫鬟,就死在卧房。江小姐藏身衣柜逃过一劫,人无碍,但受惊过度。玄机处的大人已确认过,此人确是江小姐无疑。” “辛苦。”公良瑾淡淡点头,越过官员身侧。 院中种了青槿树。 此树不开花,大叶、味苦,栽在闺房外显得过于老气。 青槿树下种满粉和紫的木槿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