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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动静停歇。 一柄寒剑刺入离霜胸膛,气浪将她的头发和衣裳掀向身后。 江白忠留了情,偏离心脉半寸。 抽剑,离霜单膝跪倒。 鲜血淌过剑身,黏稠坠向地面。滴——哒。 江白忠大步踏过残破的帘幔。 十丈。 转瞬便是五丈。 “大统领。”颜乔乔捏住双手,镇定扬声道,“我父兄之死,是否与韩峥有关?” 江白忠没有回答。 他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物。 举剑,平刺。 一道身影从侧面掠来,双手横起剑身,抵住了江白忠的剑。 她的身躯微微佝偻,口中咳着血。 “卑职尚未接到……帝君谕令,在……” 话音未落,离霜的长剑寸寸崩碎,带着血的剑尖穿透她的身体,自后心贯出。 “……此之前,需寸步……不……” “不死找死。”江白忠抽剑,抬脚将离霜绵软的身躯踢到一旁。 颜乔乔眼前晃过笔直的剑光。 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映,便觉心口一僵,浑身麻痹。剑上带着离霜guntang的热血,倒是不像书中所说的那般冰凉。 在江白忠抽走长剑之后,方有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 胸口溅出一片血花。 颜乔乔试图挺直脊梁,然而娇弱的身躯根本没有支撑的力量。 她扑倒在地,听见汩汩怪声,看着绒毯上沁开大团的血。 江白忠仿佛笑了下,轻嘲:“颜氏父子的骨头倒是比你硬得多。” 颜乔乔身躯一震,双手死死抓紧了地毯上的软绒。 他认了!他承认了! 她用尽全部力气,抬头望向这个韩峥座下的刽子手。 她好恨,好不甘! 韩峥!韩……峥! “烧干净。”江白忠一面收剑向外走,一面吩咐左右。 颜乔乔的视线迅速模糊不清,但听觉仍在。 她听到整齐的跑动声、火折子点燃油脂的噼啪声、四下泼洒火油的哗哗声、幔帐烧起来的毕剥声。 雪片顺着大开的花窗飘进殿中,落向颜乔乔僵冷的身躯。与往昔万万年一样,冬雪忠实地、平静地埋葬地表生机。 春生夏长秋收冬…杀。 颜乔乔的灵台清明了一瞬。多年感悟不到的道意,竟在濒死一刻姗姗迟来! “四时”! 手指微曲,寒毛般的银光微微在指尖凝聚。只一瞬,便如细雪消融。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用生命为代价,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意。 好可惜…… 意识开始涣散时,忽然听到一个匆忙慌乱的脚步声,自外面飞掠进来。 “报——大统领!” 来者气息不匀,惊惶失措,“大事不好!当年失踪的少皇未死,杀进来了,快,快救驾!” 江白忠扶剑:“多少人马?破了哪个门?五都尉是饭桶么。” 来者嗓音变了调:“两江大营全灭!五都尉全灭!御林全灭!金殿御守伤亡已过半!” “什么?!”江白忠大怒,疾步向外,“他哪来的兵马!究竟来了多少人?” “一、一、一人!只有一人!”来者颤声高呼,惶恐无限,“少皇以杀证道,修罗道大成,杀生成圣!他已疯了,见人就斩……” “铛——” 江白忠的剑连着剑鞘坠落在地。 纷乱的脚步渐渐远去,颜乔乔迟缓的思绪后知后觉落向某一个记忆深处的人影。 少皇,公良瑾。 记忆中,那是一位光风霁月,绝世无双的真君子。 他,来诛杀乱臣贼子了。 破碎的心脏激烈跳动,山呼海啸般的情绪随着鲜血喷薄而出。 疼痛离开身体,颜乔乔感觉自己变得很轻,浮到了一片熊熊火场之上。 她感知到金殿崩塌,烈焰焚天,到处都是火。 茫茫火海中隐约可见一道清瘦身影,周身环着幽冥般的暗焰,手上提着两枚首级,一男一女。 颜乔乔的思绪已经极度迟缓。 她怔怔地想,少皇该不会以为那个女人是她吧,那,可真是太失礼了啊。 第2章 对她无礼 昆山下,碧心台。 莲池边上立着十丈高的竹楼,竹木若玉,泛着青色暖光,竹壁通体透亮,隐隐沁出楼阁内灿烂的灯火。 木桥与廊道暗嵌着莲花灯,侍女经过时,白色纱裙映上明明暗暗的青色莲影,宛如途经仙境瑶池。 清越琴音拂过莲池,荡起一圈圈翡翠涟漪。 楼中在设宴。 广阔宴厅中垂满轻盈青纱,随着乐音微微摇晃,纱帐下放置了一张张精致竹席,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女身着制式长袍,跪坐于席上,手执青玉杯,相互敬饮美酒。 袅袅清烟升腾,香暖的气息送至每一个角落,薰得人飘然欲醉。 距离宴厅不远处设有厢房,方便不胜酒力的客人歇息醒神。 * 颜乔乔怔怔低头看着自己。 胸前没有贯穿伤,小臂没有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身上未着绫罗纱裳,而是昆山院学子的制式白袍。 她的心口仍然交织着浓烈的爱恨,皇城焚天的烈焰仍在灼痛她的魂魄,然而周遭的一切却是暖暖的、懒懒的、轻佻而欢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