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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孜孜矻矻的好学生,但实力也绝对不逊,只是懒而好玩,每次发下考卷看不都看直接塞抽屉睡大觉,最后等老师讲试卷时才想着要订正,但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份试卷了,抽屉仿佛会吃掉所有试卷似的,每一次她一扔,那试卷都不会再让她找到。同桌调侃她生得精致,但书桌却跟修罗场似的跟一场浩劫灾难没什么两样,直白一些,就是乱脏。 她当时讪讪地嘀咕了一句:“要是有人能够帮我收拾书桌,顺便帮我订正一下试卷,该多好啊。” 讵料,翌日,她的书桌真的变得光洁如新,桌面上的习题册和各册笔记变得整齐划一,抽屉里所有的东西都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黑皮文件夹和一个文件袋,她从高一开学以来所做的每一份试卷都被分类到里面,并且试卷上面都做了规整的红笔订正。 她当初那一句话绝大部分都实现了,唯一没有实现的一小部分是,那个为她实现愿望的不人,是个堕神。 十七岁,她因家里的原因,从住宿生变成了走读生,每一天都会骑自行车回家,回家的道路上必然经过一个施工道路,那个施工道路常年盘踞着外来务工群体,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索霓骑车经过时,他们有时朝她起哄或者吹口哨,甚至有的人会朝她扔石子儿。 当时索霓的性子还没现在那么飒那么狂,看到这么多戴着工帽且赤膊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她难免会害怕。她想着要寻找别的道路,但不知从何寻找起。有一天,当她再度骑车经过那个路口,出现了跟她骑着单车的青年,青年戴着口罩,似乎病怏怏的,眸色和头发都有些非主流,刚开始,她认为他住在附近艺校的学生,毕竟搞艺术的人,他们的外在形象多多少少都会与寻常人有些不一样。 他跟她竟然是同路的,两人时不时会攀谈起来。青年虽然羸弱,但却让她不自觉心生安全感。看到那个青年,那些男子便没有起哄与调笑。 那一年每一段夜路之下,她每次骑到路口,青年修长清隽的身影都会适时出现。两人之间交谈不算少,也不算多,既不算活络,也不算疏冷,她从不主动问他的名字,也不问他的其他信息,他也没主动介绍。路上,一般是她主动说话,他默默听着,时而会给予回应。 两个陌生人就像两个同胞,很能体现出一种人民与人民之间不需要理由的互爱、互助。当然,并不是所有与陪伴有关的故事,都需要一个圆满的结尾。 十八岁,她升了高三,从走读生又恢复成住读生,升高三的第一天,晚自修就开始有任课老师突击考试,班上哀嚎一片,她原想逃,但班主任就在课室后面死死守着,她根本逃不出去。等到孜孜矻矻终于熬完了考试,她却发现外面已然下起了大雨,她心内不太好受,迅疾向同桌借了把伞,飞快地离开校门,借来路面一辆小蓝车,一路跑到当初的路口。 青年果然还在等她,他的手上执着一柄黑伞,大雨稀里哗啦地打在他的伞檐上,他的眉目掩映在雨色和雾霭之中,朦胧不清。她从街角跑过,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眼前,她局促地收住自己的小伞,跑到他的大伞下。 “那个,对不起啊,”她穿得很单薄,身上仅有一件校服白T恤,风一扫,她打了个寒噤,“今天晚自修要考试,我来晚了……” “怎么穿得这么少?”他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她到底有没有来迟这个问题上。 那时是暮冬初春的夜晚,地面上还有残霜结冰,路边绿树尚未抽枝,远处有几位披着雨蓑的环卫工在清扫街面,雨雾凉出透,近处几乎没有任何路人,街头长颈路灯的光晕染一片。 青年把他身上的黑色大衣脱下来,披挂在眼前少女纤瘦的身上,他俯下身,帮她细心地扣好大衣上的每一粒扣子,把她校服的衣领敛好收在大衣之下。 鼻尖完全萦绕他的气味,犹若乔木的扶疏清逸之气,好闻舒服。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一句话,衣服是拥抱爱人的另外一种方式。他和她明明都守在安全的界限之外,现在他主动给她衣服穿,无异于是破戒,他的举止,也似乎不再像是当初那一位陌生人。 她的心神完全震愕得手足无措,等到青年道了一句“走吧”,她才堪堪如梦初醒。 “等一下。”她揪住他衬衫的袖口。 青年侧过身,略显苔绿色的邃眸一瞬不瞬地凝她。他没有说话。 “我今后一整年都是住在学校,”她斟酌着口吻,口中呼出了一丝白色寒气,面容淡然,心底下却砰砰直跳,“可能不能跟你同路了。” 空气里只剩下了瓢泼雨声,雨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推远,远得她看不清他的眉眸之间的情绪。 “所以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过去一年谢谢你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指揪紧,很认真地看着他。 到底是,还是忍住了问他要名字和联系方式的念头。 她承认自己是有私心,她人生的关键时刻,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而分心。 说着,她把身上的绒大衣脱下来,踮起脚,披挂在他的身上,笑了一笑:“我体魄强健,没有你想象的那个羸弱不堪,你还是自己穿上吧。” 话毕,她不等青年的回应,自己返身骑车撑伞离开。 往后,她没再那个路口见到过那个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