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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这么说话,他们便不知道怎么接了。谁都知道傅如赏同傅渊关系极差,前些年,他已经单方面与傅渊断绝关系,自立门户去了。他们说那话,不过是想着,他心里恨极了傅渊,如今才这么做。可他突然一反问?又没人知道怎么回答了,便只好讪笑。 各自已经抹了把汗,这简直是鸿门宴。 好在傅如赏似乎不打算和他们计较,他偏头看窗外,神色饶有兴味。几个人顺着看下去,便瞧见了明国公家的女儿,也就是傅如赏名义上的meimei,傅盈欢。 一时又对视一眼,搞不清楚接下来傅如赏要做什么。 这楚仪馆是什么地方?他们心里都清楚,傅如赏把傅盈欢叫来能做什么?无非是羞辱。 可他为了羞辱自己那便宜meimei,还把他们叫上,这能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杀鸡儆猴。 几个人皆都坐立不安起来。 眼看着傅盈欢到了楚仪馆门口,她一路步行过来,费了些工夫。还未走近,鼻腔便能闻见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浓烈中混合着酒气,并不算好闻。 傅盈欢皱眉,一抬头便看见了在窗边坐着的傅如赏。 他神色淡淡,并未看她一眼。 傅盈欢深吸了口气,攥着衣角,抬腿走上台阶。到门口,却被那小厮拦下。 “这位小姐,这不是您能来的地方。”楚仪馆来往的客人皆是男人,除了那些男人,便只有这馆里的姑娘。 她鼓起勇气才迈上那台阶,这一刻被拦下,羞耻心简直添了十成十,可如今她是来求人的,合该有求人的态度,便道:“我找傅大人,那劳烦你帮我通传一声吧。” 那小厮面露难色,他们早得过傅大人的命令,不许叫放这位傅家小姐进去。 傅盈欢看出他脸上的为难,往楼上望了眼,傅如赏仍旧是面无表情地同人在应酬,似乎一点也没发觉她来了。 但她知道,他只道自己来了,不仅知道,他心里还正觉得舒爽。傅如赏是故意在忽视她,他就是要她出丑,要她难看。 傅盈欢勉强笑了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道了声谢,便退到一边去等。她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那些来往的男人们以一种好奇探究又轻蔑的眼神打量她,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空气中又飘来那种刺鼻难闻的味道,傅盈欢抬头看着傅如赏,余光里瞥见廊上的姑娘们招摇手帕,杨柳细腰,不远处的暗色旗帜迎风飘扬。 她攥着自己的衣角,微抬着下巴,不想丢掉最后一点矜持。她看见傅如赏的侧脸,在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的轮廓还没有这样硬朗,但不论怎么变,他唇上那颗淡淡的痣总是在那里,叫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种可怜的意味。 配上他偏冷的五官和轮廓,便像一支在雪里盛开的梅花。 傅如赏的确也很可怜,她知道。她目睹过,也参与过,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更冷更无情。 传闻是真的,傅叔叔真是不喜欢他极了。他们俩总是吵架,激烈的时候,甚至会动手。在傅如赏的轮廓还没有冷硬的时候,傅渊罚他跪祠堂,罚他受家规……那时候,他已经是常常冷着脸,但是眼神里总还是带了些期盼的。 有时候傅盈欢都觉得自己罪恶,因为傅叔叔会那样慈眉善目地和她交谈,和转过脸,又那样冷厉地对待傅如赏。 她好像一个小偷,轻而易举偷走了属于傅如赏的爱。 所以,傅盈欢总是很想弥补。她对傅如赏也很好,在他被罚的时候,偷偷跑去祠堂给他送吃的,在他受伤的时候,偷偷去给他送药…… 尽管他从不愿意接受。 其实起初那几年,傅如赏待她还没那么坏。 傅盈欢看着他的脸,记忆飘回很多年前,那一年她十岁,来傅家的第三年。她的风筝挂在树上下不来,她细声细气地和傅如赏说,如赏哥哥,你帮我拿一下那个风筝好不好? 傅如赏当然只是冷着脸走了,她以为他不答应,但那天下午,那个风筝却出现在她房门口。 她去找傅如赏道谢,他却冷声说,奇怪,风筝自己长了腿,你却来谢我? 那个立如松柏一样的少年人一点点地长高,眉变得更黑,眸子更为坚定,轮廓渐渐变得更加锋利,直到和眼前这个人完全重合。 傅如赏始终没有回头看她,就这么一直到了黄昏日落。 入了夜,街上更加繁华,灯火通明。楚仪馆也更为热闹,来往的醉汉也多,有人失了理智,想往傅盈欢身边凑。才迈出一步,却忽然痛苦倒地,而后被小厮扶起。 “这位爷,你醉了。” 傅盈欢跺了跺脚,她腿都麻了,手也有些僵。再看傅如赏,他终于偏头看向下头,却只是冷淡地瞥过去,视线一点也没停留。 那几个陪酒的人已经喝得醉醺醺,因而说话有些口无遮拦。 “傅……傅大人,要我说啊,您应当把那个meimei与那继母……卖进青楼去……” 傅如赏眸色微变,轻巧抬手,那把锋利无比的剑便将桌角削去一块。他如墨的眸子更沉,轻笑了声:“本尊做事,几时需要齐公子来教了?” 那人一瞬清醒,明白自己失言,“对不住,我……我喝多了。” 傅如赏冷冷开口:“瞧着几位是醉了,来人,送他们回去,若是冲撞了旁人,可就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