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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蝉望着黑黢黢的夜空,幽幽叹出口气,朝堂上的勾心斗角,简直比做生意难上百倍! 夜风从空荡荡的大殿基前广场上飒然而过,片片雪花从昏黄的宫灯前飘落,分外醒目。 “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让刘大人闯宫门呐?”司友亮一边抖搂着肩膀上的雪,一边开玩笑似地说,“咱家可是从御前悄悄溜出来的,回头皇上降罪,你可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刘方朝左边看了一眼,又朝右边看了一眼,因见殿门两旁都是守卫的御林军,便压低声音道:“事涉内廷,司总管借一步说话。” 司友亮微微一笑,“不妨事,就在这里说。” 他说无妨,刘方索性把卫尧臣画的那张玉佩纹样拿出来,“您看看这个,卫尧臣说他在诏狱关押时,有块玉佩被夏荏拿走了,我怎么看着和十三皇子那块有点像?” 司友亮眯起眼睛仔细一瞧,当即脸色陡变,霍地从他手里夺过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声音都发紧了:“此时还有谁知道?” 刘方答道:“刑部只我一人知道,诏狱那边就不清楚了。” “今儿晚上大概不能回去了,委屈大人先去侍卫们的值班房歇息。”司友亮把那张纸塞进袖筒,招手叫过一个小内侍,“看看夏荏得不得空,叫他去司礼监找我一趟,你亲自领着他去,不要让他和别人接触。” 大总管有事找,便是没空也有空,很快,那个小内侍打着灯笼领着夏荏到了司礼监值房。 司友亮挥退旁人,话不多说,直接把那张纸往夏荏面前一拍,“玉佩呢?” 夏荏来时还在想为着什么事,看见那张纸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心知若不想引火烧身,落得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就只能装糊涂,把所有的事往周方身上推。 他故作吃惊,“什么玉佩?” 司友亮只冷笑着看他,不说话。 那目光盯着夏荏一阵头皮发麻,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是卫尧臣那块吗?我以为大总管知道……” “你要明白,我悄悄找你过来,是给你一条活路。”司友亮慢慢道,“和我打马虎眼,你还不是个儿。” 夏荏一愣,僵在那里,然后边说边跪了下去,“不敢欺瞒大总管,审讯时我见那玉佩有几分眼熟,那卫尧臣又说不清玉佩的来历,我生怕是哪位爷不小心丢的,也不敢声张,便悄悄交给了周太监,他说他会禀告大总管,所以我以为您知道。” 司友亮冷冷道:“周太监主要管的是内帑的钱粮,看来要和皇上讨个人情,让他去管你镇抚司才好。” 夏荏抬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下,“下官绝无二心,那日周太监碰巧看到,他问我要,我不敢不给。” “可别,你是潜邸的老人了,伺候皇上多年,圣眷比咱家都隆重得多,这俩嘴巴子你扇给谁看?”司友亮不再看他,抬腿迈过门槛,对候在院子里的小内侍低语几句,自去不提。 锦衣卫指挥使跪在这里,本该在值房里当差的太监们都不敢待着了,一时间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值房大敞着门,只剩夏荏孤零零地跪在那里。 宫灯在风中来回蹦跳,雪下得更大了。 已是亥正,御书房仍燃着灯,十三皇子正与景元帝禀报宣府的战况,司友亮在外间伺候着茶水。 但听里面十三皇子说:“粮食是够的,药材仍有不足,但缺口更大的是棉衣棉靴,还有伤员用的细布,襄阳侯前方急报,冻伤的兵勇太多了,已经到了影响兵力的程度。户部说国库亏空的银子还没补上,此刻也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 景元帝道:“宫里用度缩减一半,再把官员的俸禄停一停,无论如何,先保障前方的需要。” 十三皇子应了声“是”,又说:“儿臣想着,不如发动那些富商们,或捐献,或低价售出棉布棉花,朝廷可酌情给他们封赏些虚职、牌匾旌表之类的,也是天大的赏赐了。” “可。”景元帝允了,叮嘱了几句旁的,就打发十三皇子出来了。 司友亮瞅准空子,将一碗热茶轻轻放在景元帝手边,低声将卫尧臣玉佩之事的来龙去脉备细说明。 “陆铎已带人悄悄拿周方去了……” “带过来!”景元帝浑身乱颤,眼睛里闪闪的像是燃烧着什么东西,满脸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 司友亮忙退下去,一盏茶功夫后,他和陆铎提着面如死灰的周方进来了。 “皇上,这是从周方身上搜出来的龙纹玉佩。”陆铎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据夏荏交代,他交给周方的时候,玉佩还是好好的,没有裂痕。” 司友亮接过来,小心翼翼放在书案上。 烛光下,玉佩色泽圆润,闪着莹莹的微光,边角却有个豁口,一条细细的裂痕由此蜿蜒展开,像一把利剑,狠狠地扎进景元帝的心里。 景元帝拿着那块玉佩,嘴唇乱颤,手也在乱颤,眼睛红红的,瞪得老大。 一瞬间无数往事涌上来,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便是如此长久的、足以将人蹉跎疯的高墙圈禁,也没有折损她半点的骄傲。 她总是那般仪态万千,似乎没什么事能摧毁她。 除了腹中的孩子。 “王爷,我不怕死,可与其让孩子跟着我一起死,还不如尽力搏一搏。” --